“當時看到第九章,我整個人都凝固了。大人,我是衝動,怎能不衝動?終於有一個辦法,既可幫到紀陶,又能結束這種要命的煎熬,我恨不得快點飛進墓底去。”
“我是活該被辜負的。”
“我這種朝秦暮楚的混賬,辜負誰真的重要麼?”
紀理別開臉:“哼。”
唐糖伏在案旁,湊過腦袋輕輕吻他:“大人又在勾引我。”
紀理閉上眼睛嘆息:“唐小姐這是作甚?”
“做一個混賬當做的事情。沒死成之後,留於人世,前誓盡忘。”唐糖吻得極小心細緻,簌簌便落了淚下來,“此番大人不見了,我每每想起在墓中與大人相依為命的那些剎那,方知大人於我……那許多妄念我本就不當有,眼前人只一個,我再不敢把您弄丟了。”
“哼,你不是說……紀陶還活著。”
“紀陶又不歡喜我。”
“……誰說的。”
“他若歡喜我,我這樣橫衝直撞的他寧可躲起來眼瞅著我去死?”
“糖糖,你告訴我,入京之前究竟為什麼去鹿洲?”
“這個,說出來我怕你不信……”
“你說。”
“我家剛出事那陣,我夜間逃命,白日睡覺,過得十分艱難,睡得亦很恍惚,做夢時候……竟時常夢見紀陶。先是晉雲山,而後是鹿洲,夢見他被困在那裡喚我,夢裡邊我彷彿可以抓到他,可他笑一笑,揮別轉身而去。後來我脫了險,便按我祖父的遺囑入京,我不放心紀陶,先去了晉雲山,偶遇祁公子並幫了他的忙,知他亦要往鹿洲,我同他結夥而行,卻在鹿洲聞知噩耗,於是速速來了這裡。”
紀理啞然問:“那夢……生於何時?”
“四月初。最奇怪的是,後來無論我去到晉雲山還是鹿洲,許多景象,全都仿若夢中已然親臨。”
“糖糖,我……”
“你別以為我同紀陶之間還存著什麼相通之意,沒有的事!惟有義氣,我想過了,義氣終歸是在的,他若死了,我替他報仇,他若活著,我同他絕交。”
紀理心頭煩亂:“他並非……”
唐糖哭罵:“這個時候你欲替他辯解,你是知道什麼,還是兄弟情深?大人娶了我又勾引我,你早是我的人了!”
紀理聽她言語霸道,又覺有些受用,只得緘言,伸指去揉她的腦袋:“不哭了,再哭糖糖就不甜了。”卻發現方才不曾留意,唐糖儼然在發後綰了一個髻,“你從不將頭髮綰得這般低。”
“我聽聞大人……喜愛端莊嫻靜的女子。”
“我喜愛什麼自己竟是不知?這必是裘寶暘編排的了……散開。”
唐糖羞紅臉:“大白天的。”
“你愛慕的是裘寶暘罷?”
“切。”
唐糖一個沒留意,被他神手一抽,簪子便落在了他的手心,青絲如瀑披落,身子亦為他從旁一攬,穩穩妥妥抱在了身上,他替她攏攏發,深嗅了嗅:“嗯……身上沒有碎屍氣味的唐小姐,有點摟不慣。”
“什麼人吶。”
“我是摟得太少,夜夜摟著,許就慣了。”
唐糖十分忐忑:“那我表白的混賬心跡大人算是……”
“你是指包養我?”
“你這個人……說了半天盡記得這個詞。”
“哼,趙思危的馬球賽你若下了注,許就夠包養本官了。去下罷。”
“紀二你偷看我的信!”
“不看我的媳婦就被趙思危勾走了。”
唐糖心被蜜漬著,未曾留意紀大人犯醋的點其實十分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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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方見書房之門敞著,進來傳話,卻見二爺圈著唐糖坐在書案後頭說私房話,又窘又喜,卻已是不及退身出去。
唐糖腦袋都埋了起來,二爺扔不撒手,紀方只得將話傳到,說是老太爺請二位過去用早餐,這才紅著一張老臉撤走了。
紀鶴齡眼中的孫兒總是不大成器,早餐桌上聽聞他的升遷,十分不愉:“到底還是新婚,你小子仗著你媳婦疼你,就拉著她四處顛沛,就算糖糖受得住,她腹中……”
唐糖急嗔:“爺爺!我不疼他。”
紀理卻不悅地當著所有人問出了口:“那你晨間怎說愛慕我?”
唐糖傻了,紅臉捅他:“喂!”
紀鶴齡看戲看得十分愉悅,又聽孫兒回:“暫調月餘,我年前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