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陶不置可否:“呵呵,那日五公主探獄並非重點,不過她身邊僕從,為我帶來一紙先皇二十六日約見密會的字條。”
“哦,原來是思凡身邊的人被她父皇收買了……不過你在獄中,如何密會?”
“字條中只讓我靜候。”
二十六日密會……二十六日地牢大火,唐糖頓悟:“這麼說來,你二哥並非為救你而與你調換身份,而是受命於先皇!既是計劃周密,他怎會……”
紀陶搖頭:“我本也以為如此,但那日席勐將二哥帶入地牢,我們二人深聊許久,並未聊及先皇,並且,那調包之計分明是我……提的。在很長的日子裡,我夜夜噩夢,難以安眠,覺得自己罪不可恕。”
裘寶暘從小對紀二就存著深深恐懼:“事實不是他還活著麼?不是你太過信任你二哥,就是他演技無比高明。”
紀陶沉吟未語。
裘寶暘只道自己離間別人兄弟太過,轉開話題問:“紀陶,你只說後來,得見天日那夜……”
紀陶笑道:“既知是夜裡,還何來天日?我與二哥互換,說妥了次日同一時辰換回,出獄門時,我的確望了望天,已是時近黃昏,空中連日影都是寥寥。赴約趕往先皇北郊行苑,那行苑中竟是侍從寥寥,我被那夜我所見到的唯一侍衛領到獵場,抵達之時,先皇與齊王父子正立於獵場涼棚下破口對罵……”
唐糖啞然失笑:“哈?”
“對罵!這兒子當得,哥最多在老爺子面前自稱一聲哥……還是不小心說走嘴的,回回都要捱打。齊王真是能耐。”
“我本欲迴避,先皇打發了齊王,卻將我留了下來。”
裘寶暘感嘆:“一家子都是狠人!”一想這樣連趙思凡也說了進去,又改口道,“半家子。”
然而那夜正是紀陶至今最為疑惑的一夜。
那夜獵場之中,先皇看上去毫無將死之兆,還邀著紀陶往林間馳騁了幾圈夜馬。紀陶傷重,勉為其難走了幾圈,皇帝便如常詢問起案情來,與平日並無不同。不過紀陶發現老兒急於部署入公主墓的事情,紀陶方道那公主墓險極,老兒又提示了他九宮算……
唐糖記起來:“齊王說,九宮算死先皇與明瑜公主少時於宮中最喜愛的遊戲之一。”
“是,當時我只覺得先皇所有的目的皆在墓中,並且已經可以確認,盧氏卷宗絕非他的終極目的。那個時候我心中仍在掙扎,究竟是忠人之事正確,還是令案子水落石出正確?”
裘寶暘頗不服氣:“為什麼同思凡一樣,煩惱這些無邊無際的東西?原來你也是正義的小使者?”
唐糖卻是心疼之極:“寶二爺你沒病罷,紀陶這是在自嘲,以他當時的經歷和心智,竟是沒能明白,早在接下這案子之初,這些事情哪裡還由得自己選?”
此後,先皇安撫紀陶一番,承諾最多十日便會安排他出得地牢,之後便命那侍衛送了紀陶離開。
紀陶自南郊回城中不久,聽聞北郊地牢失火,四層死囚房內從獄卒到囚犯……無人倖免,他瘋一般策馬奔去北郊,那座地牢已由重兵所圍,水洩不通。
次晨舉國縞素,先皇也於昨夜駕崩……噩夢般的一夜。
紀陶認定先皇之死絕不簡單,而那夜地牢之中,必定也發生了非常之事。
“去年你也曾暗示過我,先皇之死許是別有隱情,可趙思危不就是最有嫌疑之人?他們當日還曾破口對罵,他完全可能衝冠一怒,衝回去殺了自己的老頭兒……你怎麼頭一個就是同他廝混一處?惹得世人皆罵你倆狼狽相惜。”
“那夜我離去之時,齊王於行苑外喚住了我,我與他二人是同路回的城,進城後亦是一同聞知的地牢噩耗。”
對那個離間高手,唐糖頗為不信:“他會不會是有意買兇做的,有意在你跟前掩飾?”
“毫無必要,他一路都在痛罵先帝,說他有眼無珠,說他昏庸無道,也不知打算掩飾什麼?並且後來事實證明,齊王殿下於先皇駕崩一事,半點好處都未撈著。難道單為洩憤?他只是狂妄,卻絕頂聰明,再衝動也不可能送那麼大份禮給他皇兄。”
“這倒是,會咬人的狗不吠,齊王這麼個自以為是的狂徒,哥反倒不信他敢弒父。若不是齊王做的,確又是誰……”裘寶暘嘆:“但願是哥多慮,先皇就是太過崇道,除此之外也算是個仁德之君,難道真的死得這樣慘?”
唐糖重重嗤了一聲,仁德?一個仁德的人,會將自己從小一同長大的女人,嫁給一個與她流著同一個父親血的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