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咬牙忍住。剛才洶湧的醋意已經淹沒了他的顧慮,他想,如果他今天放這個人走,他下半輩子可能會在自己的醋缸裡酸死。
“我娶你。”他努力挽回優勢。
陸青衣道:“我是泰山掌門。”
程澄城想說我是青城未來的掌門。可是想到即將要對師父說的事,他底氣不足了。師父待他恩重如山,他真的要這麼做嗎?他這麼做之後,恐怕別說青城掌門,連青城弟子都很難保得住了吧?
他望著陸青衣的側臉,又開始躊躇起來。
或許他應該再謹慎地考慮考慮。
陸青衣從水裡收起腳,佯作要站起來,“真的該下山了。”
程澄城低咒一聲。他是極少咒罵的,但這次實在忍不住了。
他摟過陸青衣的頸項,對著那雙薄唇狠狠地親了一口,然後霍然站起,丟下一句“等我”便頭也不回地往山上跑去。
陸青衣重新調整姿勢,好整以暇地將釣竿甩進溪裡,嘴裡哼著小曲,繼續釣魚。
青城小師弟經過,看著他好半晌,終於忍不住道:“你在釣什麼魚?連餌都沒有?”
“誰說沒餌?”陸青衣眼皮也不抬道。
“餌在哪裡?”小師弟自信以自己的眼力,絕對不會漏看鉤子上的東西。
陸青衣笑眯眯地回答:“被魚吃了。”
小師弟囧道:“那魚呢?”
“一會兒就回來。”他笑得意味深長。
青城傾城(八)
程澄城走進屋子的時候,謝一定正仰面躺著。
燭光黯淡,卻足夠照亮他鬢角華髮。
程澄城頓時覺得心裡兜了千斤重擔,幾乎奪門而出。
“你來了。”
就在他準備行動時,謝一定的眼睛張開了。
“我看師父的門沒關嚴實,所以進來看看。”程澄城說話中氣不足。
謝一定緩緩坐起身。
程澄城想要扶他,卻被搖手推開。
“你有話要對我說?”他的手隔著被子摸著自己的膝蓋,“你小時候做錯事,就會露出這種表情。”
程澄城低下頭。
“說吧。”謝一定嘆了口氣,“我是你的師,又很快會成為你的岳父,父子間有什麼不能說的?”
程澄城咬牙,一字一頓道:“我不能娶師妹。”
謝一定平靜地問:“那你要娶誰?”
“弟子終身不娶。”
謝一定沉默半晌道:“就像慈恩方丈和凌雲道長?”
自從江湖傳言傳入少林和武當,雙方的掌門雖然沒有明說兩家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但是私底下也差不多了。江湖群豪明裡暗裡打聽了很久,都打聽不出這對老情人究竟為何翻臉,最後只能用佛法無邊,道法自然,普度他們回頭是岸來解釋了。
程澄城身體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謝一定只是望著被子,又或許,他什麼都沒有望。
程澄城道:“這世上,還有袁傲策和紀無敵。”
謝一定轉頭看他,“誰是你的紀無敵?”
程澄城緩緩道:“陸青衣。”
謝一定眼中似有微光閃爍,“若是青城和陸青衣,你只能選一樣呢?”
……
來了!
程澄城腦袋被轟得一聲,一片空白。已經打定的主意,求情的話,統統拋諸腦後。平日裡的能言善辯全去了九霄雲外。直到謝一定問第三遍的時候,他才慢慢將遊走的魂魄收攏了回來。
“青城。”他聽到自己的嘴巴如是說。
謝一定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眼中的光芒無驚無喜,只有一絲淡淡的、過來人的憐憫。
程澄城定了定神,臉上是上斷頭臺般的決然,“陸青衣的青,程澄城的城。”
……
程澄城走後許久,謝一定慢慢從床上下來,開啟門走到銀杏樹下。
樹上的刻痕隱沒在黑暗裡,但他的手卻準確無誤地撫摸著。
“青城,青城,”聲音被他含在嘴裡,無意識地叨唸了許久,最後嘆出口氣,苦笑道,“我以為他和我是一樣的,其實,他比我明白,也比我勇敢。”
……
“阿秋,如果當初你遇到的人是他,會不會幸福?”
風拂過。
樹葉沙沙。
程澄城急匆匆地跑回溪邊,人卻早已不見了。
他看了看暗沉的天色,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