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爺爺啊!這鐵錘一記敲落,只怕要碎上十來塊磚哪!到時打壞地板,豈不多費氣力整理?”歐陽南嘿地一聲,道:“你只管打,不打不曉得好處。”
耳聽爺爺吩咐,歐陽洵只得苦笑,道:“既然爺爺吩咐,那洵兒可不客氣了!”
歐陽南命眾人搬開桌椅,空出一塊地方,讓這少年一試神錘,鞏志雙手抱胸,眼睛睜得老大,自也想見識這刑天錘的真實威力。
歐陽洵拿起鐵錘,用力在地下一敲,只聽轟地一聲,如同雷震,眾人耳中嗡嗡作響,紛紛退開幾步。鞏志雖知神錘了得,卻也禁不住吃驚。歐陽洵首當其衝,自是耳鳴難忍,他面色慘淡,喘道:“這錘子怎能這般大聲?真是古怪了。”他喘息一陣,俯身便朝地板看去,便要檢視這神錘的威力加何。
歐陽南見孫兒俯身察看,微笑便問:“怎麼樣?知道好處了麼?”歐陽洵看了一陣,卻是忍俊不經,他指著地下,笑道:“搞什麼,打了重重這麼一記,怎麼地下只這麼尖兒大的洞?這錘子怎那麼沒用啊?”說著哈哈大笑起來。此時廳上已聚集不少弟子,眾人聽他這麼一說,全都圍了上來,果見地下只一處尖針也似的破損,尋常鐵錘砸下,少說破上一面磚,這神錘如此巨大,哪知卻這般不堪,眾人心下奇怪,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歐陽洵笑道:“爺爺啊,不是我說,什麼雷澤刑天,這錘子純唬人,我看定是西貝貨!”
歐陽南聽了這話,卻是不動聲色,只聽他淡淡地道:“你別急著說,你先伸腳出去,朝地下跺一記試試。”歐陽洵舉腳起來,往青磚縱去,笑道:“像這樣……”那個“麼”字還沒出口,腳下忽地一空,竟爾摔個口吃屎。一旁弟子吃了一驚,忙將他扶起了。
歐陽南微笑道:“現下知道厲害了吧?”
歐陽洵心下詫異,忙低頭去看腳下,只見地下青磚早已粉碎,成了一處深洞,兩旁磚石卻一如平常,絲毫不見破損。他抬頭望著爺爺,顫聲道:“這磚頭方才不是隻破個小孔?怎地變成這模樣?”歐陽南道:“你仔細摸摸磚頭的碎層。”
歐陽洵拾起殘層,只見青磚早已化為粉末,細緻疏鬆,好似經鐵杵研磨過一般。他面色一變,驚道:“爺爺,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歐陽南淡淡地道:“尋常鐵錘敲落,便只有拳頭大小的錘子,也能碎上兩三面磚石,以刑天錘的大小觀之,至少要擊碎十來塊。你先用腦筋想想,以神錘之大,怎會只破了一面磚?”歐陽洵聽他這麼一說,登也看到了要緊處,他雙眉一軒,便蹲下察看,神態十分專注。
歐陽南道:“怎麼?看出道理了麼?”歐陽洵起身搖頭,道:“還是不懂。”
歐陽南哈哈大笑,親自走了過來,拿起神錘,遍示眾人,道:“神錘之所以能不偏不倚地將正中的物事敲為粉末,只因此處有個奧妙。”眾人見他手指錘面一處,急忙伸頭來看,只見錘上一處微微突起,尖針也似,只比錘面突出一點,眾人咦地一聲,都感詫異。
歐陽南指著尖針,道:“你們別看錘頭西瓜大小,真往下頭擊去,只有這根剌會與物事相觸,便是如此,才會不多不少地打壞了一面磚。”眾人見那尖針細小無比,竟比繡花針頭還細小許多,誰知卻能承受雄渾力道的衝撞,一時都感不可思議,不知這神錘是何等質料所就。
歐陽洵滿面疑惑,道:“可這青磚居然會爛成粉末一般,這又是怎麼回事?”
歐陽南微微一笑,反問道:“打鐵一事,首重為何?”歐陽洵世家出身,自是家學淵源,當下想也不想,徑自道:“打鐵成鋼,首重力足。”
歐陽南頷首稱許:“答得好。只是你說說,何謂力足?”
歐陽洵想了一陣,道:“力氣大,那便是足了。”
歐陽南哈哈大笑,道:“小兒之見。”他伸手召來門人,問道:“你們平日打鐵,可知有幾成力道使在鐵上?”眾人面露疑問,都不知他此問何意,鞏志上前答道:“回秉師父,我輩鑄劍師打鐵,九成力道使在鐵皮上,卻只有一成力氣灌注鐵心。”
歐陽南撫須大笑,道:“不愧是你們的大師哥,見識就是不同。”他拿起粉末似的青磚,道:“打鐵講究的不是力大,而是要把力道灌到鐵心裡,這才能使鐵性鍛冶,去蕪存菁,尋常咱們用錘多在浪費氣力,八九成力道都打在鐵皮上,但這‘雷澤刑天錘’靠著這一點尖針,便足以力灌鐵心,使萬斤之力穩穩實實地打入鐵料,所謂一捶成鋼,便是這個道理。”
歐陽洵驚道:“一捶成鋼?便是靠著這個法門,才能使磚頭爛為粉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