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道:“不過宰尾水蛇,比殺豬還容易,為何砍不得?”
青衣秀士見他目光暗藏兇暴之色,忙道:“北京情勢瞬息萬變,此人手上握有幾張王牌,還能牽制大局,咱們得靠他爭取時光。倘要將他一刀殺死,恐怕局面更亂。”
方子敬最恨這些父子兄弟相殘的醜事,他揮了揮手,制住了青衣秀士的說話,示意他懶得再聽。此時止觀、項天壽等人都已現身出來,那解滔腰間中了一槍,雖靠寶衣救住了性命,但內傷淤血,卻仍難以行走,當下便由項天壽揹負照料。吳安正鬆了口氣,道:“謝謝大家救小人一命,我可以走了麼?”青衣秀士含笑蹲身,道:“當然可以走了。來……大家一塊兒去見寧大俠,這就請您帶路吧。”
慘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甫脫狼吻,又入虎口,這己酉時當真兇得可以。吳安正心頭一寒,忙道:“領大蝦?領什麼蝦呀?草蝦還是大明……”蝦字未出,忽然腳底離地而起,身子居然被方子敬拎了起來,這邋遢男子左手提著吳安正,右手拿起大洪堂的藥酒,咕嚕嚕地喝著。聽他懶洋洋地道:“來,腦子壞了,多喝幾口藥酒提點記性,剛去大洪堂買的。”說著酒葫蘆塞來,自往吳安正嘴裡灌去。
那葫蘆嘴給方子敬喝過,竟是奇臭無比,吳安正雙腳懸空,嘴中給亂灌藥酒,登時哎哎啼哭。方子敬喝道:“又不是嬰兒,不許哭鬧!”說著又從懷中拿出一顆芋頭,塞在吳安正嘴裡。吳安正拼命去嘔,急忙去拉方子敬的大手,便在此時,兩人手腕相觸,劍王魂氣直衝心坎,吳安正大受感應,一時之間,全身冷汗涔涔而下,聽他牙關發顫,果然收住了哭泣。
方子敬拍了拍他的面頰,森然道:“小子,咱的芋頭好吃麼?”吳安正換上了一張笑臉,他雙手捧著芋頭,歡喜道:“好吃呀!王爺,小人姓吳名安正,難得吃您的芋頭,三生有幸呢。”方子敬滿心詫異,奇道:“什麼王爺?你在說些什麼?”
吳安正乾笑道:“難得玉皇大帝准假,您老凡間多走走,以後咱下去報到,您可手下留情,不能拔我舌頭喔。”方子敬咦了一聲,只是滿頭霧水,自將吳安正放落,當作小狗般蹓著,一行人便隨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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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青衣秀士的神機妙算,加上方子敬從旁出手,吳安正自然乖乖給人押著走,只見這位算命天師當頭領路,止觀、方子敬、青衣秀士諸人隨在身後。諸人連過鬧街巷弄,行出越遠,建築越見朽舊,又走半里不到,來到一處死巷,目中所見卻是一處大宅院。項天壽低聲道:“人就在這兒麼?”青衣秀士等人卻不答腔,只凝目望著巷內,一個個神態凝重。
天下氣運將換,國家形勢有如危卵,這一切全起因於達摩院的那一夜。當時天絕猝死,局勢急轉直下,之後玉璽現世,朝廷爆發大亂,無數謎團都在少林第三戰裡。此番青衣秀士、方子敬等武林大豪前來長安,便是要拜會當時隱身於達摩院的絕代高手。那人非但見證了少林第三戰,尚且出手挽救了局面,他便是那早已退隱的天下第一高手,寧不凡。
眾人來到巷口,駐足觀看,只見巷內房舍黑髒,一無綠竹、二無楊柳,只有滿地的竹蔞子,再看大宅院門漆斑駁,泥牆上搭著幾道竹竿,舊衣破衫懸竿晾風,兀自吹舞飄搖。吳安正陪笑道:“小狗子住的地方不挺體面,大家如果怕髒,那就別進去了。”
方子敬滿身汙穢,什麼時候怕過髒了?當下打了個哈欠,第一個走進。青衣秀士微笑道:“髒不打緊,咱們替您收拾。”跟著第二個走進,他見解滔身上帶傷,便請他留在巷外,項天壽、止觀等人便也一同行入。
眾人站在巷中,眼前市井之地非但是座陋巷,還是個十來戶人家合住的大雜院。晚飯時分,但見炊煙裊裊,提鍋翻鏟之聲不絕於耳,間雜嬰兒哭泣、爹孃吵嚷,種種喧囂衝耳而來,鬧哄哄地甚是擾人。
都說“大隱隱於市”,但也是一簞食、一瓢飲,居陋巷不改其樂的顏回之志,哪知這位天下第一高手性子古怪,非但藏身市集,尚且與貧民一同起居,成日聽那張三發財、李嫂偷人的故事,想來真把自個兒視作了小人百姓。止觀與青衣秀士對望一眼,都是搖了搖頭。
項天壽長年囚禁在破廟中,自不認得這位寧大掌門。不由皺眉搖頭:“這樣也是天下第一高手?當真幾年不出江湖,老貓都能充猛虎了。”吳安正乾笑兩聲,解釋道:
“光頭爺,咱小狗子雖然聰明,卻是個怕寂寞的性子。您可別小覷他。”
眼看項天壽還要再說,青衣秀士拉住了他,含笑答道:“半仙言重了。掌門道號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