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寶藏的故事,是在新王登基的宮殿裡。
當年自己編入了衛隊,奉召參見中國公主,見面謁上之前,帖木兒滅裡便聽過了傳說,據稱這名女子來到西疆之時,便以母儀天下的氣韻驚動萬軍,連最剽悍的“勃耳嗤親王”也曾目眩神馳。
誤把枕邊馴羊當寶藏,這豈止是天大的笑話而已?恐怕還是個亡國警訊。那時的帖木兒滅裡忍不住要哈哈大笑。冷傲自負的他心裡也有一個寶藏,不過這與女色無關,從波斯到土庫曼,無論是南方的天竺女人、抑或是北方的欽察女子,他連正眼都不想多看一眼。
如同驕傲的突厥人、蠻橫的蒙古人,這位名將也有屬於祖先的光榮過去,他之所以投效汗國,只為了一個埋藏已久的湮沒寶藏。銀川是幹什麼來著,他懶得理會。
立在殿階下,等候謁見高高在上的公主,當遙不可及的眼神望來,帖木兒滅裡便如其他侍衛一般唱名,只是不同於他人,他不願王妃對自己有任何印象。早以長髮覆面的他唱名之時嘶啞嗓子,帖木兒滅裡五個字低沉快絕,渾不可辨。
汗國裡這樣的名字成千上萬,誰也記不得,連他自己也經常忘記,何況別人?
偽裝了一切,並不是來玩的。四王子叛亂,他並未追隨新王當政,他也沒有歡呼,誰當政、誰反叛,於他都無涉。心中記掛的只有那個寶藏,它夜夜哭訴,不住糾纏自己,終於讓他甘冒生死大險,孤身投入汗國,成為王宮侍衛。
一年後,終於等到了一個機會。這是千載難逢的一晚,今晚圍獵,大批侍衛都保護陛下去了,整片花園只有自己看守。如果今夜不能得手,下回又要等五年。
依照父親的遺言,來到了那株大樹下,他撥開泥土,拔掉了幾十朵金雀花。在那一刻,眼前閃耀生輝,百年來的傳說被證實了,而內心塵封的往事,也被揭開了……
帖木兒滅裡咬牙忍淚,花費了十年的心力,輾轉五個世代,它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孤獨的武士緊緊抱住他的寶藏,淚水不自覺地墜落下來。
幾乎要啜泣的一刻,帖木兒滅裡被驚動了,咬住銀牙,斜目向後,花圃裡高掛明月,月下有個閃耀生輝的女人。柔光使她的髮絲發亮,襯得她的膚色更加白嫩。
萬里西疆,捲髮女子無數,但秀髮能如水瀑般垂落雙肩的美女,舉國卻只有一個。
銀川,來到御花園漫步的她,居然沒有宮女陪伴。
第二次相會,無疑讓帖木兒滅裡看得更加真切,自十二歲母親過世後,便再也不曾看過來自東方的美女,所以帖木兒滅裡雖然帶著詫異,他的目光卻情不自禁地停下,駐留在如瓷器般閃耀生輝的美女身上。
也許是看得太專注了,當中國美女回過身來,發覺了蹲在樹下的自己,帖木兒滅里居然不及迴避。他現出了驚惶,也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
沒有一個侍衛應該坐著。侍衛應該站、應當走,他們的職責是巡查。帖木兒滅裡迅捷低頭,讓長髮蓋住自己的面孔,他不要招惹麻煩,更不要王妃認出自己。
腳步聲響起,美女緩緩行來,王妃的影子停在怠惰侍衛的臉上。
“你在偷懶。”字正腔圓的回回話,悅耳動聽。
賓……帖木兒滅裡口中沒有說話,只是在內心發出哼聲。沉默無言的他緩緩起身,有些冷漠,有些無禮,但也不至於招惹冒瀆的罪名。在兇狠豹眼的注視下,中國美女望著滿地的金雀花,問道:“這些花木,可是你弄死的麼?”
“偉大的殿下,她們太過嬌弱……”帖木兒滅裡森然搖頭,冷冷地道:“風吹草動就能讓她死亡。”
聽得這樣的回答,中國美女怔怔不語。她搖了搖頭,道:“正因為嬌弱,所以更要保護她們,你說是麼?”她蹲身下去,一朵一朵撿起了死去的花兒,良久,終於捧著滿手的金雀花,轉身離開了。
帖木兒滅裡冷冷瞧著,霍地發出斷喝:“請留步!殿下。”
中國美女回眸過來,望向樹下的虎豹。聽他道:“把花留下來。”
無理也無禮,這個要求很是奇怪。公主有些詫異,一雙美目眨了眨,問道:“為什麼?”
帖木兒滅裡低下頭去,右手緩緩移入上衣內袋,扣住了十字鏢:“這裡是我看守的地方,即使是你,也不該攀折花木。”自己明明是毀壞花木的人,卻只能這樣直截了當地喝止。他不善於說謊,也不知該怎麼詐騙,總之他不會任憑王妃捧著金雀花離開。
必須保護自己的秘密……那些花卉必然引起旁人的注意,很快就會招來宮女。屆時臉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