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誰?”那人暍道:“我是誰?我還要問你是誰哪!你這病癆子要上哪兒去啊?”秦仲海勉強拾起頭來,茫然道:“我……我在什麼地方?”那人嘿了一聲,人喝道:“你在黃河邊上啦!”
秦仲海吃了一驚,道:“黃河?”他極目看去,只見大水滔滔,濁濁東流,真已到了黃河之畔。
原來攔住秦仲海的男子是個船家,這日他見一匹孤馬獨行渡口,馬上卻沒乘客,心下頗覺奇異,靠近一瞧,赫見馬背上半死不活地掛著一人,忙伸手攔住,這才見到了秦仲海。
那人見秦仲海滿面風霜,雙肩隱隱出血,又斷了只左腿,心下對他頗為同情,便問道:“老兄你傷得不輕,可要下馬歇息?”秦仲海全身高燒,思心欲吐,只想找個溫暖地方躺下,一聽此言,便輕輕點了點頭。那人更不打話,解開他身上綁縛,衣索一鬆開,秦仲海身子立時墜下,摔入那人懷裡。
那人抱著秦仲海,見他傷勢如此沉重,心下只感駭異:“這人重傷殘廢,怎會在嚴冬中跋涉?真是奇哉怪也。”渡口眾船家見秦仲海形容憔悴,又少了條左腿,自也為之側目。諸人低聲議論,都在猜測他的來歷。
那人抱著秦仲海,見他喘氣不止,好似隨時都要斷氣,急忙取來酒水,倒入嘴中。秦仲海體格粗壯,遠過常人,雖在傷病間,仍是能吃能喝,給餵了幾口烈酒,慢慢甦醒過來。他掙扎起身,喘息道:“多……多謝了……”
那人皺眉道:“老兄傷得這般重,可要找個大夫過來看看?”秦仲海知道自己是朝廷欽犯,決計不能露面,便只搖了搖頭。那人嘿了一聲,道:“老兄別逞強哪!別要一個不巧,真讓你死在這裡,到時咱倆非親非故,可別指望我替你收屍啊!”
這話雖然難聽,卻也是實情無疑。秦仲海嘆了口氣,望向滾滾大河,心道:“我現下死不死、活不活,又是朝廷欽犯,卻該怎生是好?京城是回不去了,舊日朋友也不該拖累,我……我以後要怎麼辦?”
他心下一酸,只感萬念俱灰,忽然之間,腦中一閃,想到了方子敬。
秦仲海深深吸了口氣,心中生出熊熊火焰:“師父!我怎麼忘了師父?咱師父是朝廷大反賊,江充那狗子根本不在他眼裡,眼下我既成了小反逆,自該去投靠他了。”他這幾日昏昏沉沈,大半時間都在昏睡,腦筋始終不曾清楚,此時一見黃河,精神略復,便算定了日後行止。
秦仲海扶住那人肩頭,喘道:“你這船是上哪兒去的?”那人道:“我現下是朝山東走,你要上船麼?”
秦仲海的師父號稱“九州劍王”,向來居無定所,這幾年更是雲遊四海,行蹤甚是飄忽,只是秦仲海幼年隨師父練功時,曾在蘭州住過一陣,若是運氣不壞,或可遇見也不一定,他咳了一聲,道:“可有船往甘肅去?”那人哈哈一笑,道:“算你好運道。今年暖和些,黃河之水尚未冰凍,搞不好還有船家走這條線。”
秦仲海從包袱中找出幾兩碎銀,塞在那人手上,道:“勞煩替我打聽一番,五十兩銀子走這一趟。”那人吃了一驚,道:“五十兩?這麼多?”
秦仲海無力打話,已然坐倒在地,隨手揮了揮,催促他去辦事。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人到渡口喊了幾聲,過不半晌,便有船家過來商量,秦仲海沒氣力討價,只低聲吩咐:“艙行蘭州,每日給我料理三餐,五十兩銀子。”船家聞言大喜,忙道:“成!成!”尋常出船做活,便是載滿一船貨物,二十兩白銀便嫌多了,秦仲海如此大方,那船家自是大喜過望,當下將他搬入船艙,替他準備了軟鋪。
秦仲海高熱不退,已無暇顧及盧雲送他的那匹馬,便胡亂給了方才那位熱心人。那人只因一個好心,便無端撿了個大便宜,自是慌不迭地道謝,更一路把秦仲海送上船艙,這才揮手作別。秦仲海患難之際,能遇上這個熱心人,運氣倒也不算背到家了。
天候嚴寒,船行逆流向西,直往陝甘道進發,連著三日,秦仲海靠著船家打理伙食,沿岸採買藥品,終於把那發燒高熱挺了過去,算是熬過了最最要命的一關。他從鬼門關旁撿回性命,但病痛煎熬之餘,身子已然瘦了一大圈,臉上也生滿鬍鬚,直似變了個人。
秦仲海自知琵琶骨已穿,武功不剩半點,但他生性極是好強,當此逆境,卻不低頭認命,逢得空閒之時,必在艙中習練內功,只是練來練去,身上還是發不出半點勁力,每回內力行到肩井,身體便是痛楚萬狀,別說提刀動武了,便在平日,也僅能挨著艙板勉強行走,吃飯時更是雙手顫抖,有如中風病人一般。那船家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