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魚肉多脂肥嫩,入口便化,雪蓮香氣配上香嫩魚肉,更增甜美,眾人都是讚不絕口。陶清另配了四色冷盤,白黃綠紅,顏色恰到好處。白是杏雪蒜泥肉、黃是秋香嫩薰雞、綠是松柏長年菜、紅是赤雲烤叉燒,都是給盧雲下酒的。除此之外,還有一籠蒸蝦,一大碗魚湯。家常菜色,但材料鮮美,手藝道地,眾人吃在嘴裡,都是眉開眼笑。
酒足飯飽之後,陶清知道客人吃多了水產,口中不免留有味道,便又送上一壺香片,讓眾人去腥。三人啜飲熱茶,臨窗賞景,寒冬白雪,河冰漂盪,別有一番風景。
三人坐了一陣,盧雲正想說話,忽見小紅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盡向自己笑,盧雲與她主僕在長洲相處月餘,知道她有些女兒私事要同小姐說,卻不便自己來聽,當下咳了一聲,道:“坐得氣悶,我出去走走。”
他站起身來,在客店中來回踱了幾步,果見小紅湊了過去,只在小姐耳邊竊竊私語,兩人臉帶笑容,卻不知說些什麼。盧雲微微一笑,便往門口走出。
行出店門,一股涼風吹來,竟是有些寒冷,盧雲把衣襟一拉,仰頭看去,只見天上彤雲密佈,好似又要颳風下雪了。
盧雲想著自己的心事,匆聽一聲哈嗤,院子裡有人打了個噴嚏,跟著傳來吐痰的聲音。
盧雲聽了這聲響,一時全身大震,他轉頭看去,只見一條大漢坐在院裡,這人斷了條腿,臉上生著亂須,正在院子裡洗菜剝葉,口中還不住喃喃低語。
乍見故人,盧雲激動之下,已是淚水盈眶。
第四章 三十功名塵與土
秦仲海自從僥倖撿回性命以來,便一直留在言二孃的客店養傷,至今已有個把月了。只是秦仲海不願拖累言二孃等人,始終不願坦白自己的來歷,只等養好傷後,再行打算。不過言二孃見了秦仲海背上的剌花,早已猜知他與山寨間的淵源極深,秦仲海縱不明說,言二孃這些日子仍是竭力照護,不敢稍懈。
秦仲海是個識相的人,自從在言二孃面前墜過淚後,從此不再露出心事,只把瞼上悲苦收拾得一乾二淨,整日價就是嘻皮笑臉。後來傷勢好轉,他不願白吃白喝,便自願找活來幹,只是秦仲海行動不便,既不能稍重擔米,也下懂釀酒做菜,便只能幫著做些雜事了。
這日秦仲海便照著往常邋遢模樣,大剌剌地坐入院中,拿著大白菜在那兒剝洗。他目光向地,喃喃低語,卻沒人知道他在說些什麼。正剝菜間,匆見一雙靴子停在眼前,看那靴子油光晶亮,來人當是要緊人物。
秦仲海此時心灰意懶,江湖上算沒他這號人物了,來人便算是少林方丈,也不關他的事,當下頭也不抬,逕自道:“客倌如要吃酒,請從大門進去,掌櫃自會過來招呼。”秦仲海說了幾句,那靴子並無移步跡象,僅直挺挺地站在面前。
秦仲海心頭煩悶,不知那人所欲為何,他悶哼一聲,頭也不抬,逕自皺眉道:“老兄到底想做什麼?難道是要買白菜麼?”
話聲未畢,只聽那人一聲嘆息,輕聲喚道:“仲海。”
秦仲海聽了這聲音,登時全身巨震,手上菜籃翻倒,白菜葉瓣灑落滿地。
來人目光含淚,神色悲傷,正自低頭凝望自己,不是那盧雲是誰?
秦仲海手上拿著白菜梗子,也不知要往哪兒擺,他只覺喉頭乾澀,勉強幹笑兩聲,慢慢擠出了三個字:“盧兄弟。”
二人四目交投,盧雲緩緩蹲了下來,仰頭望著自己,神情極為激動。秦仲海泯住下唇,只想說笑幾句,但就是說不出話來。霎時之間,秦仲海心中哽咽,想起了那首鄩陽樓記:
“少時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誰知刺紋雙頰,那堪配在江州,他日若得報怨仇,血染鄩陽江頭。”
當年京城之會,二人在汙穢小酒家見面,便有這番豪邁言語,如今一個昇天,一個墜地,兩人再次見面,卻是如此淒涼光景……
良久良久,兩人只是相互凝視。秦仲海給盧雲這麼盯著,自也不感好受,他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摸了摸盧雲的頭頂,罵道:“他媽的,老子又不是鬼,快別這樣盯著瞧了。”
盧雲聽他調侃,登時破涕為笑,他擦拭眼角,強笑道:“對不住……沒料到會在這兒見到你,心裡有些激動了。”秦仲海點了點頭,微笑道:“是啊,我也沒料到。”
正月迎春,氣候嚴寒,天邊飄下一朵朵雪花,盧雲見秦仲海手裡仍抓著白菜梗子,忙彎下腰來,替他撿拾滿地的菜葉。盧雲手上抓著一把白菜,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