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拐騙逼問,以自己的驢性子,必然萬般防備,打死不說。可偏生此人權柄不在,處境淒涼,卻不免打動了盧雲。
於情於理,人家本是天絕的愛徒,師父的遺言,自己憑什麼隱瞞?盧雲心念微動,正要說話,忽又想起秦仲海所言的“改朝換代”,他心下一驚,又把話縮了回去。
楊肅觀微微一笑,道:“盧兄,我從小就是個守規矩的人。只要是父母尊長訂下規範,我一定遵守。現下我長大了,知道得多了,父母慢慢也管不住我了……如今唯一還能給我規範的,只剩下……”他頓了頓,仰望無盡晚霞,輕聲道:“上蒼。”
楊肅觀輕輕一揖,好似想說什麼,卻又有些心懶,便自走了。盧雲怔怔望著,只見同儕轉身行向院中角落,天色將暗,黑影掩來,霎時便將他的身影吞噬。盧雲心念一動,忽然有些不忍,趕忙追了過去,拉住了他。
盧雲心裡難受,已是不吐不快,咬牙便道:“不瞞你吧,那日尊師說了兩句話,第一句叫做金水橋畔……”楊肅觀神情錯愕,喃喃地道:“金水橋……”
便在此時,背後傳來一聲大喝:“盧兄弟!”盧雲回首去望,背後腳步雜沓,大批武官走出廳來,當前兩人一老一壯,並肩行走,都是方頭大耳,身材魁梧。左首的是柳昂天,右首卻是伍定遠。看來方才喊話的便是他了。
眼看伍定遠趕將過來,楊肅觀不願與眾人照面,當下縱身躍起,身子飄出了十來丈,如紙鳶般飄上牆頭。盧雲心下駭然,不知楊肅觀何時練成這般身法,他自忖輕功不及,身上傷勢又未痊癒,只能快步追到牆下,急急叫道:“楊郎中!我話還沒說完,你要去哪兒?”
一輪紅日即將入山,楊肅觀單膝蹲地,垂首望向盧雲,那夕陽照來,只耀得他滿身光輝,極顯尊貴之氣。兩人四目相望,聽他輕輕嘆道:“你不用為難。上天如果垂憐我,便會讓我得到我該得的。反之,我也不會強求。”
他伸手向下,輕觸盧雲的面頰,又道:“臨別之際,贈你一言。”
盧雲不知為何,只覺楊肅觀即將一去不返,他熱血上湧,只牢牢握住他的手。楊肅觀微微一笑,道:“聽我的勸,離開京城,你不合適這裡。”霎時身影縱起,已然下牆去了。
盧雲啊了一聲,正要追出,忽聽背後傳來一聲嘆息,道:“盧賢侄,別追了。”盧雲回過頭去,卻見背後站著一名老者,正是柳昂天。他伸手搭上盧雲的肩頭,道:“他心裡難受,讓他去吧。”
牆頭落葉紛紛,除了秋日晚霞,哪裡還看得到“風流司郎中”的身影?盧雲嗯了一聲,一旁伍定遠見他若有所思,當下行到盧雲身邊,輕輕將他的手握住了。
※※※
原本豔婷燒了一桌菜,只想讓眾人留府吃飯,只是經此一擾,誰都沒了心思,只有各自告辭。那豔婷也沒留人,只是怔怔不語,好似有什麼心事。盧雲也不多說,自與顧倩兮並肩回府。
盧雲此時傷勢復原許多,顧倩兮這些時日不必照料他,便返回自己家中去住。二人沿路回家,落葉斜陽,青石道上一片秋涼。盧雲愁容滿面,卻無心多看,想起先前楊肅觀的說話,更覺悶了。
顧倩兮聽他唉聲嘆氣,便問道:“你在煩惱楊郎中的事,對不對?”
盧雲長嘆一聲,點了點頭。天絕僧害己誤人、楊肅觀不堪大任、少林寺徒有虛名,這三句話斷定戰果。自今而後,武林間繼崑崙、華山之後,又多了一個垮臺的名門大派。想起少林傾蹋,加上受秦霸先連坐的武當、被青衣秀士連累的九華,四雄四強接連垮了五個,剩下的點蒼、峨眉、崆峒全是蝦兵蟹將,卻要如何與人爭鬥?
盧雲滿心憂愁,嘆道:“這次朝廷打了個大敗仗,楊郎中是大軍主帥,真不說皇上要如何定他的罪。”兩人雙手交握,顧倩兮察覺盧雲掌中滿是冷汗,登勸道:“你別煩惱。楊郎中家世非凡,他爹爹是中極殿大學士,和眾位大臣交情匪淺,不會坐視兒子受苦的。”
楊遠地位超然,形勢穩若磐石,朝中三大派看他面上,必會手下留情,盧雲心念於此,自是放心許多。顧倩兮對盧雲的性子瞭若指掌,就怕大黃狗再次作怪,她不願情郎再掛心旁人的事,大眼溜溜一轉,霎時轉到盧雲面前,倒退著行走。
盧雲見她直路橫路全不走,卻來倒退行走,不由愣了。顧倩兮仰頭看著情郎,笑道:“盧郎,看著我。”說話間水潼大眼眨啊眨地,直是嬌憨可人。
盧雲見她好生奇怪,不由茫然張口,道:“你幹啥?練輕功麼?”
顧倩兮嫣然一笑,啐道:“你別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