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電視臺的記者常有紅包拿,怎麼自己就很少拿到紅包,偶爾拿回來幾個也是老老實實交給臺裡,結果後來就連這很少的機會都沒有了。原來自己是沒有搞懂其中的奧秘,人家看他一副愣頭青的模樣,更加只安排他去做那些勞而無獲的報道,比如居民投訴啦、市長講話啦、車禍現場啦、民工討薪啦等等。經吳姐這樣一說,鍾一鳴也想起來了,怪不得馬如龍、閻小西他們一個個都巴結負責派活的龍大姐,還隔三岔五地給她送上點護膚品、首飾什麼的。
他媽的,原來這麼多年來一直給人家當傻子糊弄,自己還以為真是獻身新聞事業哩。想想自己一個名牌大學生在這個城市混了三年多,還是上無片瓦、下無寸土。頭年母親動手術,急需一萬元錢自己都拿不出來,最後還是老父親東家三百西家五百地借了來,才保住母親的一條性命。望著白髮蒼蒼的雙親,鍾一鳴愧疚到了極點。再想到濱湖這個奇怪的內地城市收入低但卻消費高,自己一年的薪水不吃不喝還不夠買一個衛生間,只要是個要吃喝拉撒的正常女人都不會選擇自己,如此一想,也怪不得人家柳瀅要棄暗投明。
再崇高的理想,再偉大的目標,在鐵一般冰涼的現實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明白了這個道理,鍾一鳴的嘴巴開始變甜起來,對龍大姐更是殷勤有加。一次碰巧在路上遇著買菜回家的龍大姐,鍾一鳴搶著幫她拎菜。龍大姐開玩笑似的說:“小鐘你這樣讓大姐受寵若驚了啊,想當初你這個名牌大學生來臺裡那個驕傲勁兒,何曾將我們這些打雜的放在眼裡哦!”
風波驟起(7)
鍾一鳴趕忙辯解:“什麼狗屁名牌大學生,進了這個門還不都是小學生。再說咱們趙主任只是中專畢業,哪個大學生敢不服他?大姐你在臺裡資格老、人緣好,上上下下都說得著話,咱這不懂事的小屁孩還要你多幫襯幫襯。”
龍大姐嘿嘿地笑,意味深長地說:“好了好了,大姐知道啦,以後好好幹。”
幾天後,龍大姐偷偷將一個燙金的大紅請柬交給鍾一鳴說:“遠大前程集團的一個活動,你去報道一下吧。”
鍾一鳴心領神會,但還是有些擔心:“這類的商業活動臺裡會不會給播啊?”
“傻了吧你。”龍大姐嘻嘻笑出聲來,“咱們臺長都是座上賓,能不給播嗎?”
趕到現場一看,胖胖的金臺長果然端坐在嘉賓席上,旁邊一大溜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鍾一鳴簽了到,領到一個信封,他用手捏了捏少說也有三四百吧,此外還有一張招待券和禮品卡。鍾一鳴的心裡活躍起來:媽的,看來這龍大姐的馬屁是拍對了。
回到臺裡,鍾一鳴第一件事就是滿臉堆笑地將禮品卡交給龍大姐。第二天中餐時又搶著幫吳芳交了盒飯錢。鍾一鳴在內心裡罵自己,他媽的這從正派君子到勢利小人也沒有多遠的距離啊!
大徹大悟的鐘一鳴開始頻頻出現在各種商業活動現場,馬如龍和閻小西不止一次地奚落他:“鍾大記者,不要你的中國新聞獎了嗎?”
鍾一鳴臉上發燙,但嘴巴上毫不示弱:“哪裡哪裡,也是向你們這些老記者學習嘛。”
一次在電梯裡碰上趙原,趙面無表情地說:“鍾一鳴你是什麼還是做什麼的好,不要鬧得迷失了自己。他馬如龍誰都可以做得來,而你鍾一鳴卻不是人人都做得來的。”
鍾一鳴很是被震撼了一下,但此時的他已經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扭轉過來的了,他已經身不由己,在自己先前所鄙棄、所憎惡的路上越走越遠。在坦然接受各種紅包的同時,他也開始學著馬如龍和閻小西的樣子,拿腔捏調地暗示人家送這送那。與此同時,他也學會了和下面地市領導套近乎,再狐假虎威地用地市領導的名義去威嚇當地的官員和商人,居然也玩得順溜起來。一次他還幫一個做工程的高中同學介紹了一筆不大不小的業務,人家塞上一個大大的紅包,直誇他“到底是省電視臺的記者,說話抵得上一個欽差大臣”。鍾一鳴很有些飄飄然,陶醉於手握權柄的幻想當中。當他回想當初喬裝成民工去臥底的經歷,不禁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一次幾個人正關在小房子裡昏天黑地地甩老K,馬如龍的手機響了,他出去接了電話回來,就神神秘秘地招呼閻小西一聲,兩個人匆匆忙忙地走了。鍾一鳴一肚子的不高興:“他媽的,老子剛剛抓了一手好牌你們就跑啊!”
“可不能耽誤人家‘勤撈’致富喲!”唐宋元詭秘地笑笑,話裡有話。
鍾一鳴沒好氣地說:“還不就是幾個小紅包,犯得著救火一般嗎?”
“那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