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四年的春節不一般,一月二十二日是正月初一,頭一天既是除夕又是大寒。除夕是每年的最後一個晚上,大寒則是二十四節氣裡的最後一個。
這兩個最後碰到一起不太容易,據說幾十年才有一次。但姥姥說這是大凶之日,所以在吃年夜飯之前就要弄點響動,免得有舊一年的災禍留在家裡不肯走。
老太太這種理論是從何而來洪濤就不去打聽了,就算打聽出來結果肯定也是姥姥當姑娘時村裡的某位長者講的,根本沒地方考證去。
這事兒其實也用不著考證,不就是弄點響動嘛,好辦,放鞭炮唄。禁放?禁放也得放!和幾千塊錢罰款相比,老太太一年的心情更重要,否則這一年但凡家裡要是有了點不順當的事兒,她肯定要埋怨舊歲沒送好。
老百姓就這麼點樂趣了,全禁了還活個什麼勁兒。巴西狂歡節每年的大遊行都把城市折騰得和垃圾堆一樣、德國啤酒節每次都因為喝多了出很多治安事件,可人家依舊沒禁,禁了那還叫節嗎?
今年姥姥家的年夜飯特別熱鬧,因為來的人多,不光有大舅三口子和小舅,還多了兩個女人和保羅一家人。
這是洪濤特意安排的,叫保羅一家人來姥姥家吃年夜飯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給張媛媛母女打掩護,省得讓外人說三道四瞎猜疑。這樣張媛媛和洪琪就能在除夕夜和自己一家團聚了,否則自己就得忠孝無法兩全,到底是陪著姥姥守夜呢,還是陪著媳婦孩子迎新春?
除此之外,有了馬超、洪琪這兩個孩子在姥姥跟前晃悠,花蕾也就能跟著小舅舅登門了。姥姥就是再看不上她,也不會當著孩子和外人說什麼的,大面上不會讓她下不來臺。
洪濤的這個主意深得小舅舅賞識,他拍著胸脯向洪濤保證,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大舅和大舅媽就不會對張媛媛說什麼不中聽的話。
其實洪濤和小舅舅都多慮了,姥姥懷裡抱著小洪琪、身邊摟著小馬超,眼睛裡全是慈祥,和張媛媛聊的挺好,說的都是孩子的事兒,一句別的話也沒提,更沒問張媛媛和洪濤以後打算怎麼過。就好像根本用不著問這個事兒,張媛媛和洪琪本來就是她的家人一樣。
輪到花蕾這邊呢,老太太可真沒少問,從家庭成分開始一直問到個人,然後開始介紹小舅舅的情況。不管你以前知道不知道,反正老太太得再說一遍。
這就是她們這輩人的生活理念,不管拿得出手拿不出手,事先必須交代清楚,做為老家兒不能蒙人。免得兒女結婚以後過得不順心,反過來埋怨公公婆婆,醜話先說在前面。
好在小舅舅的家庭狀況還不算很差,哥哥姐姐都成家了他是老小,要房子有房子,要存款有存款。當然了,這些存款基本都不是他自己存的,而是姥姥每個月從幾個孩子給的生活費裡一點一點給他省下來的。然後再讓每家贊助點,也就夠小舅舅結婚擺酒席、買傢俱的了。
兒媳婦的首飾姥姥也給準備好了,就是樣式老了點,都是她年輕時候戴的,保不齊還有上一代傳下來的。你還別說嫌樣式不好看啥的,這些首飾別人要姥姥還不給呢,專門就是給小兒媳婦留著的。
要說重男輕女這個事兒吧,並不是老人真的不喜歡女兒,而是他們那時候的社會環境決定的。養兒防老,說的就是家裡的小兒子結婚之後都跟著老人一起過,直到把老人送走為止。
如果沒有兒子,女兒得出嫁,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再孝順也不可能整天往孃家跑,那樣女婿家裡不就沒人管了嘛。除非有本事招個入贅的女婿回來,但以前入贅是個很讓人瞧不起的事兒,但凡能有辦法的男人都不會選擇這條路。所以家裡必須有個兒子,沒兒子就等於老了沒人管。養兒子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交養老保險金呢。
姥姥沒挑眼,大舅和大舅媽自然也不會去當惡人,就算心裡有不同意見也得忍著。其實他們也沒啥意見,洪濤的事兒他們沒有管轄權、小舅舅的事兒他們更沒決策權,你好我好全都好,大家高高興興過個年比什麼不強啊。
花蕾來之前還是很忐忑的,生怕姥姥看不上她這個沒有京城戶口的大齡女。沒想到老太太還真沒在這方面太挑剔,只提了一個硬性條件,必須回家住。
至於說結婚的費用,花蕾和小舅舅早就不算計姥姥那點壓箱底的存款了,他們倆不能說是富人,也算進入了中產階級。只要姥姥這邊不反對,他們來回來去辦十次婚禮、裝修五遍房子、買三套傢俱都不發愁。
“你這孩子就是不讓人省心,這麼大事兒就自己悄沒聲的幹了,以後金家丫頭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