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也不打聽打聽字號,就要來混吃混喝!
醜夫忽然問那俊婦,道:“我身上實在沒有這麼星星點點的銀子,你有沒有?”
俊鶯聲輕囀,聲音有說不出的好聽,道:“我只有一張碎票。”說著,掏出來放在桌上。
迎賓女使瞥見那張票上的“伍”字時,差點暈過去。不是五兩、五十兩,而是一張五百兩官銀銀票。
她一個月的佣金三兩銀子,加上食客隨給的小帳,加起來有十兩左右。這十兩銀子,夠她們一家五口一年的花銷,她常常為松竹梅酒樓的職位自豪。
迎賓女使使勁壓住驚駭,強笑道:“客爺,小店實在……實在找不開。”
小店?松竹梅樓什麼時候變成了小店?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客人大了,店自然變得小了。
醜人不慍不火,道:“姑娘,我們是不是換個能花出這張碎票的地方坐坐?”
有錢能使鬼推磨。迎賓女使把他們“推”進了梅字大廳墨梅套房。
梅字廳墨梅套房是頂頂尖的食座。套房裡,四角墨冰,涼風徐來,擺設很夠講究。
醜夫俊婦剛剛落座,迎賓女使便脆脆地吆喝起來:“墨梅全套,客爺兩位,侍候了——”
嶺南荔枝。
哈密白瓜。
武夷龍眼。
洞庭柑桔。
一壺極品龍井。
兩方蘇州繡綢……
一件件,一樣樣。杯盞盤碟的陸續上桌。
醜夫俊女每樣只是蜻蜓點水,淺嘗輒止,最後那水陸全珍大菜好像不曾動過。
那張碎票,收入了帳房,找回三百零二兩銀子,悉數裝入了迎賓女使的腰包。
醜夫說:他見不得這些小錢。
迎賓女使樂顛顛地請他們住下,因為這是老闆的意思。
俊婦點頭,醜夫自然同意。於是,這對夫婦在迎賓女使與酒樓夥計們非常友善的笑聲中,住進了“墨梅知春”居。
一進這間房子,醜夫便很不滿意,這個不好,那個不對,挑東挑西。
迎賓女使滿面賠笑,她知道眼前這位客爺有這份諮格。
在搬走那些水晶燈、龍鳳蠟等一應照明用具後,客人勉強住了下來。
他們不點燈,是不是要做那種不用燈就可以做的事?客人沒有說。
迎賓女使也沒有問。醜夫還是說了一句:“她受不了煙氣。”這個她,自然是俊婦。
暝色入高樓。
樓上人卻不愁,夫唱婦隨,正在品讀那冊罕見的《爛柯棋譜》,一邊讀棋譜,醜夫一邊把手教俊婦。柔荑人握,黑白分明,人們看得非常清楚。
樓上的確沒有點燈。
光,是從一串十八顆夜明珠上發出來的。這串夜明珠正吊在屋頂上。夜明珠串。
爛柯棋譜。
醜夫俊婦,一夜成名,轟動全城。
城中有名的古董商,嚇得舌頭吐出半尺,他侍弄了一輩子古董,做夢也沒有夢到過這樣的寶貝。
據他估價,這兩宗異寶,可以買下這座城市,只怕還有盈餘。
“他們一定是飛賊。”有人說。
不過,更多人卻在搖頭,飛賊固然可以持董寶,但絕不會招搖,這樣豈不是會讓人輕易追捕歸案。
招搖,是飛賊的大忌。
真正的飛賊一旦得手,會馬上藏蹤匿影,懷壁不出。
他們不在乎外人知道不知道,只要不讓失主發現,那就阿彌陀佛了。
他們甚至可以裝得很窮,讓孩子拿了一塊糠餅子,在街上追來追去,一邊追一邊罵孩子嘴饞,把家都給吃窮了。“真的是一個怪人。”“是很怪。”“他們花的是官銀。”“你見過?”“是松竹梅帳房的老先生說的。”“官銀是不是隻有官家能花?”“那還用問。”“你看他們是官?”“不是知府,也是知州。”“知州不行,起碼是尚書。”“怕不是王爺,侯爺……”“我看不像!”“為什麼?”“王爺侯爺哪有他那麼落拓,面上絲毫不帶大福大貴之相。”“怎麼沒有,你看得出?”“是張鐵嘴說的。”
張鐵嘴是天齊廟前的算命先生,曾經當面拜過一個私訪的大官,那大官給了他五兩銀子。“那就不是官爺。”
人們對這對醜夫俊婦又羨慕,又嫉妒,美人明珠兼得,這個醜傢伙!
“大牛為什麼不上去?”有人問。
大牛力大如牛,專愛幹些坑蒙搶騙的勾當,是城裡的大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