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名聞遐邇,很大程度上不就是因為中年男子與少女的不倫之戀有幾分〃聳人聽聞〃?當然,《朗讀者》更容易讓人想起的是瑞典故事片《教室別戀》(在那部片子裡,三十七歲的女教師愛上了她年方十五的小男生)。二者甚至在某些題旨上也有重合之處,比如,一個少年在一個成###人身上獲得了成長。米夏原本體弱多病,羞澀,內向,與漢娜之間的戀情卻使他擺脫了他的自卑,他學習成績的迅速上升令教師感到吃驚,他在女孩面前的膽怯變作了泰然自若(〃曾經滄海〃之後,同齡人在女孩面前變的把戲已成小兒科),漢娜居然給了他那麼多的自信,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他〃成長〃之順利顯然得益於漢娜溫厚的天###。有意無意間,漢娜扮演了情人與母親的雙重角色,作為情人,她滿足了米夏同時也滿足了自己的情慾,還時常讓對方有機會品嚐〃男子漢〃的成就感;作為母親,她照顧他、督促他,在戀愛中給了他某種安全感。以年紀論,她的確可以做他母親,他們愉快的出遊就是以母子的名義住進###,正像《洛麗塔》的主人公帶著小情人以父女的名義四處漫遊。不同的是,漢娜不像《洛麗塔》中的中產階級主人公,受到禮俗道德的拘範,被罪惡感苦苦糾纏。她的經歷、她的下層出身使她有一份《教室別戀》中女教師所無的實際和由務實而來的平衡,不象後者,全然封閉在一己的情慾之中,終至陷入###與瘋狂。漢娜身上沒有任何神經質的東西,作者也沒有賦予她一丁點人造的浪漫,她很現實地面對她與米夏之間的關係:起初是寬和而不無愉快的接受,後來則平靜地選擇了離開。比之於《教室別戀》戲劇###的決裂,米夏與漢娜的一段戀情可說是無疾而終,###並未表現為一種破壞###的力量,也正因如此,這個故事給人溫馨、浪漫之感。我們在一個畸戀故事裡看到的不是病態,倒是意外地發現了正常、自然和健康。將一段畸戀寫的微妙而又平實,於平實中見出優美動人,這如其不能稱作可貴,至少也是難能。
假如作者在第一部結尾(也即漢娜的離開)處讓他的小說收場,我們看到的將是一個抒情###的、帶有懷舊色彩的故事,然而他顯然無意於懷舊。男女主人公的畸戀了而未了:多年以後,作者讓他們在法庭上意外地重逢,其時米夏已是一個反叛的大學生,來幫助法庭完成對納粹罪犯的控訴,漢娜則是作為納粹集中營的女看守接受審判。漢娜的身世之謎就此掀開了神秘的一角,而米夏亦因此驟然陷入了道德的困境。此前他一直是一個一廂情願的懺悔者,他認定自己的背叛導致了漢娜的離去,併為此深深自責。現在漢娜新被發現的罪人身份使得往日的戀情變得可疑,也使他的懺悔變得複雜了。從這一刻開始,伴隨著審判的程序,作者將一連串的道德難題拋擲到米夏面前:他是否與罪惡有了某種牽連,儘管他過去不知道漢娜的底細?集體犯罪中受命行事的人是可以原宥的嗎?人們應該怎樣面對他們的記憶?等等。當漢娜回答法庭質詢時不按牌理出牌,困惑地問法官〃要是你,你會怎麼做?〃之際,她也將這難題推到了每一個讀者面前。這笨拙老實的一問真是直指本心,它使我們每個人都不再能夠置身事外……難道我們在不同的意義上不都曾經面對過類似的選擇?
倘若有些問題還可以在思辯的意義上進行的話,另一個問題則是米夏必須直面的:他終於發現,漢娜不識字,而且一直在掩飾這一點,為此她甚至承認一份對定罪至關重要的報告是她的手筆,那麼,他是應該說出真相,還是尊重漢娜的意願,緘口不言?他最後選擇了沉默。他的動機已經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因為漢娜的選擇如此強烈地震撼了我們,她執意要隱瞞她的文盲身份,她的大半生都建立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之上,相比之下,她之一度成為集中營看守不過是個小秘密,而且這段插曲還是她為維持這個謊言付出的巨大努力的一部分。我們發現,她的種種令人詫異的舉動和反應都指向了這個謊言。假如因為怕出醜,她過去的所為猶有可說,那她在法庭上的選擇還是令人震驚:她認為做一個文盲比做一個罪犯更丟臉嗎?她比###自己是個文盲更害怕###自己是個文盲嗎?
有罪就有罰,漢娜最終被判了終身監禁。說不清這是對她的罪行還是她的謊言的懲罰,如果是前者,那樣的重判對於她是冤枉了;如果是後者,她為謊言付出的代價過於慘重……罪與罰在這裡簡直不成比例。然而漢娜義無反顧認了罰。我得承認,這恰恰是書中最令我感動的所在。不識字是她最大的羞恥,洩露這個秘密對於她無異於喪失全部的尊嚴。不管她的做法看上去多麼荒唐,漢娜是在以她的方式頑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