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底銳意崢嶸,笑意寒若刀鋒……這,絕不會是久別重逢應有的神態儀容。她想,他既然能在元興城把她帶走,應該是知曉一切了罷。
“王爺別無恙。”她道,撫著後頸創處,半坐起。
“樊隱嶽,柳夕月,本王該叫你什麼?”
果然吶。她嘆氣。
“說話!”楚遠漠聲線如引炸前的藥火牽繩,緊繃而僵窒。
“……王爺想讓我說什麼呢?您既然已經知道一切,隱嶽說什麼,也不能撫平王爺此刻的滔天怒火罷。”
“你的確是柳夕月?”
“是。”
“你接近本王,是為了伺機報仇?”
“……是。”
“你將你母親的死,也算了本王一份?”
“……是。”
“那個關峙,是你的丈夫?”
“……是。”
“樊隱嶽!”他霍地傾身,一腿跪到車褥,一隻手扯起她秀眉下顎,兩目之內掀起颶風狂嘯。“好一個柳夕月,好一個萬樂公主!想不到,本王也會中了你的美人計!”
因自顎上的痛意,她秀眉雙擰,“不是。”
“不是?”
“我從沒有想過對王爺施什麼美人計。隱嶽接近王爺,只是想就近觀察王爺這個最強大的對手,隱嶽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復仇之路會如何艱難不易,沒想到……”她欲語又止。
“沒想到什麼?”他手上施力,問。
“隱嶽從沒想過以情惑人。若因此造成王爺更大的不快,隱嶽在此深表歉意。”
“哈哈哈……”他怒紅著一雙眼,卻仰天大笑,笑得車內空氣幾乎在瞬間凝結成冰。“本王向你表白喜愛之情時,你必然是極得意的罷?得到了本王的感情,然後棄若敝履,這算作是對本王的報復麼?你完成了這個報復,所以回到了元興城?本王要不要感謝你手下留情,沒有加害本王與本王家人的性命?”
“王爺……”這樣的時候,說任何話,也不能使情勢緩和上一星半點罷?
“樊隱嶽,你讓本王刮目相看呢。本王從沒有想過,本王,有一日會讓一個女人這般玩 弄。告訴本王,你到底有多得意?告訴本王,你是如何向你的男人描述本王拜倒你石榴裙下的豐功偉績?你的男人好大方吶,容得你在本王眼前恣意賣弄嬌媚,若有機會,本王真是向要他請教,如何練得了那身功力?”
這個男人很驕傲,這份驕傲建立於對周邊世界絕對的統御與駕馭,一旦有人所有侵犯,反應必定激烈。樊慕月告訴過的。而此時,她若想自保,惟有示弱。
“王爺,隱嶽從沒有想過將感情列為復仇的一部分。我與關峙本是離了緣的夫妻,我說喜歡王爺時,與他是當真斷了的。如果不是……”
“不是什麼?什麼?什麼?”男人連聲疾問,在在彰示情緒已處於引爆邊緣。
“如果不是隱嶽差點葬身在那場大雪之內,他及時趕救了我,我與他此時,必定還是兩個無緣人。”
蝕二
人處弱勢,自保為第一要務。示弱同時,如果能挑起對方心底的些許愧疚,興許能換得片刻緩和之機。
樊隱嶽想,將她扔在冰天雪地這事,不管楚遠漠給他自己的理由如何不可辯駁,總會有兩三分愧意縈繞。她須力爭將這兩三分擴延放大。
“……梁將軍離開之後,因久不見援兵前,糧草醫藥日益匱乏,傷兵多有過激行為,加之隱嶽病情趨重,一度以為要埋骨在冰天雪地之內了。生死徘徊之際,隱嶽赫然想明白,在母親的死上,隱嶽實在不應苛責王爺太多,王爺為異國王爺,並不知天曆皇族內情。所以,隱嶽在病癒之後遠離羲國,返回元興城。”
說這些話時,她始終直視楚遠漠,她必須讓他看到她的眼睛。這個男人對人性人心的拿捏雖不若先生精準,但自於沙場形成於的方法獸之本能的直覺,使他有著異於常人的透視力量,任何一絲不經意的遊移都可能使自己陷於較眼下更形惡劣的情勢。她輸不起。
“你……”他眼浮短暫迷霾,輕聲問。“怨本王沒有去救你麼?”
“在快要死的時候,怨過。”她答。
“是因為關峙救了你,你們才舊情復燃?”
“……有一部分,的確是。”
“這麼說,是本王變相的成全了你們?”
她苦笑,“造化弄人,可奈其何?”
“你不像這麼認命的女人!”
“隱嶽不認命,認緣。那場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