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十錢,射干四錢,川貝一錢七分,石膏六錢七分。”
“咦?”喬三娘美眸穿過桃枝桃蕊,瞄睇過來,“如何用法?”
“每日一劑,每劑煎兩次,每次一碗水剪成半碗,每次服半碗,每隔兩個時辰服一次。”
喬三娘眸仁透亮,“你學過醫?”
她不點頭不搖頭,“三娘昨日不是詳細講解過這道方子了麼?”
昨日也是在此處,她曾聞喬三娘口授,彼時並未經心去記,今日小三提了前邊三味,那方子即躍然腦際,誦之不難。
“你只是聽了昨日講解,便記住了?”
“三娘講得很詳盡。”
“……好,太好了,老天不負我三娘,我三娘有望了,有望了呀!”喬三娘婀娜多姿的妙影奔出草廬,瞬眼工夫便來到樊隱嶽跟前,一指著她鼻尖,一手扶著自己纖腰,中氣十足地宣佈,“我喬三娘要收你為徒,你認也要認,不認也要認,哈哈,老天開眼,我喬三娘有望了,後繼有人了,哈哈……”
時下,樊隱嶽凝眉未語。她從不認為自己會在這個村子長留,也便不認為自己會接受這個一廂情願的認定。
但時過一日,她便領略了喬三娘所說的“認也要認,不認也要認”的言外之意。
出,有三娘徒弟小三跟隨,一聲“師妹”叫罷,便開始在她耳邊朗讀醫書。入,四壁滿滿張帖人體經絡圖示。食,一桌藥膳,邊上還有三孃親口講授每道藥膳藥性。睡,三娘笑坐在床前,言曰為她奉獻睡前故事,於是《神農百草經》、《黃帝內經》、《傷寒雜病論》、《難經》一一娓娓道來……
為了好食好睡,出入平靜,她不得已,叫了喬三娘一聲“師父”。豈料,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個月後,與她訂下師徒之名者,激增至四位。
隱十四
“你們這三個無恥小人,老孃好不容易認了一個稱心徒弟,你們便涎臉過來搶奪,不是說好了各收一個,到年底來比本事的麼?你們耍這小人步數,是要臉不要?”
“喬三娘,是你先作弊的好不好?你倒說說,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天分奇佳的孩子,這天底下是隨處可見的麼?”
“何況這孩子還能知一窺三,洞微察巨,不讓她來學我的本事,不是白白糟蹋了?”
“更別提那份悟性和靈性,我馮某人尋了一輩子,不就是為了找一個隱術奇材?”
“你你你……你們這三個卑鄙男人,老孃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和你們結拜!”
四個人赤臉紅頸,眥目掀鼻,反來複去的吵辭,只為爭那一個百年未必一遇的衣缽傳襲者。
砰!門扇與牆壁撞擊重響,蓋過了四張老嘴的爭嚷。四張臉同時扭轉,四雙眼同放異光,齊聲聲:“徒兒,你怎麼來了?”
“交作業。”柳夕月手提一滿物竹籃,清麗顏容靜如廬前潭水,“這一份,是三師父要我默寫的治療傷寒雜症的十個藥方,及五十種藥草的辨名別識,我已將藥名寫籤綁在了每根藥草之上,請查收。”
“老天爺,這怎麼著也要一天工夫,你半日便給完成了?”喬三娘接過來,翻閱查驗。
“這一份,是輕功第二階心法的默稿,大師父請過目。”
“我只講了一遍給你,你當真默出來了?”樑上君驚疑。
“這一份,是青龍陣與長蛇陣的擺佈之法,請二師父指點。”
“我不是說今日晚晌交給為師即可麼?”馮冠武不能置信。
“這一份,我將昨日四師父言傳之道以圖作示,請四師父評點小徒是否真正領略了您的意圖。”
“你……”鄧玄學只能以瞠目作對。
交完作業,籃空一身輕,樊隱嶽道:“四位師父,隱嶽迫於無奈,被四位師父認作了徒弟,認了也就認了。但隱嶽還想有自己的清靜時光,今兒下午的時間,是隱嶽自己的,四位莫來打擾,違者……”
四人屏氣靜待下文。
“隱嶽將不承認其為吾師,今後將直道其姓,直呼其名,屆時還請莫怪隱嶽欺師滅祖。”
“……”四人相顧無聲。
“隱嶽告退。”樊隱嶽恭身撤步。
待她纖細的影兒完全不見,樑上君眉鎖如川,馮冠武眉峰高蹙,喬三娘柳眉深顰,鄧玄學眉心攏皺,四個人齊聲聲道:“到底誰是師父誰是弟子?”
追著趕著纏著賴著巴著,收了這麼一個徒兒,何時也將自家為人師者的威儀與尊嚴一併收沒了?這還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