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將要結束的時候,有一天寄來了令我震驚的東西。
那是兩張明信片。兩張都是標準明信片,一封的郵戳是來自荻窪;另一封則是來自品川。印象中,一封的署名是用黑色原子筆,而另一封則是用藍色墨水的鋼筆寫的。
問題出在明信片的背後,兩張明信片的背後寫著完全一模一樣的字——用紅色鉛筆寫的“殺”字。
看到這個的時候,我的大腦因為過度恐懼霎時陷入混亂。我心想,會受到這種東西,難不成是因為自己切斷了詛咒之輪的緣故嗎?不過在冷靜思考過後,我大致理解整件事的情況。
信尾列舉的五個人名當中,有人加上“田島和幸”。只要收到信的人遵照信的指示,這個名字就會依序地被寄到許多的人手上。三的五次方——兩百四十三個人。
有人詛咒我——這個事實讓我的心情變得暗淡無比。我承認自己有時候會為點小事情與人起爭端,但從來沒有被人詛咒過。明信片的寄件者是誰不重要,反正他們不過是遵照指示寄信罷了。
我不想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這只是某人開玩笑乾的好事。況且,也不過才兩張寫有“殺”字的明信片。
然而,等到隔天寄來三張,後天又寄來兩張詛咒明信片的時候,我的心情變得更加鬱悶了。那些明信片當中,有不少除了“殺”字之外,還寫了些其他文字。其中,甚至還有在“殺”的周圍,圍上一圈“死”字的。另外,照理說信中應該只有指示要“用紅筆”寫,但有些明信片不管怎麼看,我都覺得那是用鮮血寫的。
我無法理解,能將如此令人不快的東西寄給陌生人的人,究竟在想什麼。一張張的明信片還不至於令人感到不舒服,但是一旦累積起來,便會成為一股邪惡的負面力量。
寫有“殺”字的明信片在一個星期內不斷寄來,總共二十三張。兩百四十三分之二十三是這個詛咒的達成率。
我想視若無睹,但心裡卻有個聲音告訴我不能如此。或許是我察覺到四周的世界正在歷經重大的變動。
我想起了倉持的話——就算真的受到詛咒,只要將詛咒的數目刻在神社的鳥居上就能得救。
某天夜裡,我半夜出門前往附近小學旁邊的神社。我的手裡握著雕刻刀。
神社裡最大的鳥居是混凝土製的,但我知道神殿旁有一座木製的鳥居,於是我毫不遲疑地前往那座小型的紅色鳥居。
雖然“做這種事才會遭到詛咒天譴”的想法掠過腦際,但現在已經不是猶豫的時候了。我儘可能找不顯眼的地方,在鳥居的下方刻上了“二十三”。在刻最後的“三”時,雕刻刀一滑,割傷了左手的大拇指。我一面舔著傷口流出來的血,一面踏上了回家的路。
五
父親帶那個穿和服的女人回家僅只一次。但他們的關係並非從此一刀兩斷,反倒是父親夜裡出門的頻率增加,夜不歸營的次數變多,而我也習慣了獨自一人過夜。
診所的生意連我看來也覺的清淡。偶爾有事到診所去,候診室裡常常空無一人,只有櫃檯的小姐閒閒無事。
即便如此,當時的父親還是一臉愉悅,穿著派頭,上理髮店的次數也增加了。
某天夜裡,我聽到父親在講電話,對方似乎是個女性。
“我就叫你早點辭掉店裡的工作嘛。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辭職?”父親壓低聲音說,但我還是聽見了對話的內容。
“倒也不是現在馬上就要結婚,可是那是遲早的。我沒騙你,我是認真的。所以志摩子,儘早辭掉工作吧!聽到沒?拜託你了。”
我聽到父親的話,大吃一驚。母親離開才沒多久,但父親似乎是來真的。
要是現在的我,就能給當時的父親許多建議,但還是孩子的我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我猜想,對方應該也像父親一樣,是打從心裡愛著父親的吧。
某一個星期天,我切身感受到父親日漸加深的愛意。
“喂,我今天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吃稍晚的早餐時,父親開口說。
我問父親去哪。
“銀座。去買東西。買點什麼給你吧。然後去吃點好吃的。”
我樂翻了。父親好一陣子沒有帶我出去了。
我想,那應該是我第一次去銀座。高階的店家櫛比鱗次,打扮光鮮亮麗的大人昂首闊步。整條街充滿了活力,一切的事物看來都金碧輝煌。我完全無法想象這和自己平常生活的世界,是連線在一起的同一個空間。
“如何,這條街很壯觀吧?”父親邊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