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稀疏了,植物的衰敗使地表顯了出來,到處是嶙峋的岩石與泥層。
可能要下雨了。
時間對駱夕陽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除了每天在記事本上劃下一槓,時間的流逝她感覺不到,醒來就是早上,肚子餓了就是中午,再餓了是黃昏,之後天黑是晚上……渺無人煙的荒原,無窮無盡的山水,她渾渾噩噩地渡過漫長的時光,寂寞像是粘稠蛛絲,越想揮開,反而越發纏繞…儘量的給自己找事做,那些厚韌的毛皮被密密地縫成毯子,衣物做了一件又一件,隨波逐流中,只有時間可以不在意地揮霍。小木船打理得乾乾淨淨,每個縫隙用魚獸的油脂浸潤過,船艙的頂篷也翻新過幾次,在柔軟的枝葉下除了覆上更堅韌的魚皮,內艙四壁也掛上了厚實的獸皮毛毯,雖然河面上寒氣逼人,小船艙內卻是溫暖如春。
擁著厚實的毛皮,駱夕陽扒在矮舷看著水面發呆,自己還有什麼事沒有做呢?還能做什麼事呢?火盆裡的骨碗裡咕嘟咕嘟冒熱氣,肉香在小艙裡瀰漫,她本來想學小時候看過的科教民俗片子一樣來燒陶器,但在河岸邊淘了細土,燒了兩天也沒燒出個成品來,於是便放棄了——教學與實踐總是會有些差距的,駱夕陽當然不知道,要想燒陶可不是僅僅把捏好的泥坯扔到火裡去便行的。
一陣冷風捲過,颳得發呆中的駱夕陽打了個寒顫,頓時清醒了。她把獸皮掩好,船艙裡釘死的小木龕裡燃著油燈,那是用水底撈起的貝殼做的,乾燥的草芯和獸油燒得嗶剝作響,不是很明亮,對她來說卻足夠了。
肚子還不餓,應該還沒到中午,不過今天可能會下雨,不能前進。嘆了口氣,駱夕陽緊了緊身上的衣物鑽出船艙,準備上岸吧。下了帆,丟擲繩子,勾住了一根樹枝,她慢慢把木船拉靠岸。暴雨的日子還在離河岸遠的地方行駛很危險,這裡的雨天總是狂風大作,雷咆電嘯,而河面上也就驚濤駭浪,都不知道會把船捲到哪去。(7星閣 手打 。qixingge。COM)上一次沒注意,駱夕陽在波濤裡吐了幾個小時,雨停後發現自己都看不到岸,只好唱著“一條大河波浪高……洪湖水呀浪打浪”,苦笑著讓船自己漂,直到瞄到一點樹尖兒,才急忙用力划過去。
這麼寬的河流,若不是水嚐起來沒有一點兒鹹味,駱夕陽都要以為這是大海,在岸的這一頭,看不到岸那頭的景像,即使爬上最高的大樹遠眺,也只能見到遠方的一抹碧藍。
嗚,好冷。就算用厚實的毛皮把自己從頭包到腳,那股子滲入心底的寒冷還是叫人受不了。上了岸,駱夕陽拿繩子把船牢牢系在大樹下,反身去檢查木船上各個部分是不是都很結實,帳頂的草葉梳攏了,把亂掉的枝葉重新理平,船板之間的連線也看看有沒有鬆動的……火盆搬進帳篷裡固定死,就算船再如何晃動,也不會翻倒;還有掛在外面的肉類和衣物都要全收進帳內……正忙碌著,鼻尖忽然一片涼意。
一片鵝毛般大的雪白物體從眼前飄落,輕觸著她的鼻子,再盪開……駱夕陽吃驚地看著灰朦朦的天空,無數灰色的小點正緩緩飄下,待近了,才發現那是一片片潔白的雪花。
下雪了?好大的雪!
這個奇異的世界,連雪都那麼大……在B市,已經很多年沒有下過雪了,駱夕陽對雪的印象只有小時候在老家鄉下時,飄下的雪不過如桃花般大而已,就被稱作十年來最大的降雪。她一直以為“鵝毛大雪”這個形容詞是誇大了的,但眼前的景象卻實實在在推倒了以往的觀點……
大團大團的水結晶打著旋兒墜落大地,有些居然有直徑超過十厘米,打著身上,發出撲撲的輕響,拈起一片雪花,駱夕陽好奇地觀察它——原來是由許多拇指大小的雪花聚成了那麼大一片,小小的雪花,菱形的角瓣,工整分成六份,每一根延伸的枝上又伸出細細的分支,繁麗的像朵鑽石雕成的花,不,最精巧的寶石藝人也雕琢不出這麼綺麗精緻的紋樣。“大自然真是不可思議啊。”發出這樣的感慨,駱夕陽又托起另一朵降下的雪花。
每一朵雪花都有著不同的紋樣,要是能將它們儲存下來織成衣服上花紋,那會是多麼華麗魅惑呵……忘記天氣的寒冷,駱夕陽看雪花看得出神,不行,她要把這些美麗的形狀記下來。跑進船艙中,找到記事本與筆,趴在船舷透光處仔細描繪著片片雪花。
這個雪天沒有一絲風,原野河流靜靜的一片,只有雪花飄落的聲音,火盆裡的火靜靜燒,偶爾發出木頭焦裂的噼啪聲,骨碗裡肉塊咕嘟嘟翻著身,帳篷內瀰漫著食物香氣……駱夕陽卷著重重毛皮,縮在火盆邊上睡著了。
一片一片的雪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