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才是風雅的事。等及笄之後,說定親事,還要學算賬管家之類的瑣事。
她們生活的天地,是內宅後院。箭術武藝對她們來說,沒什麼實際的用途。平日偶爾練一練,就當是強身健體了,實在沒有勤學苦練的必要。
斯文秀氣的姚若竹也連連點頭附和。
吳蓮香還記著上午被顧莞寧譏諷得無地自容的事,不敢輕易插嘴。不過,卻是一臉看熱鬧的神情。
顧莞寧目光在眾人臉上打了個轉,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們是在擔心我吃不消。放心吧,我既是決定了,自然能撐得住。實在疲累,我也不會硬撐著。你們都先回去吧!”
眾人勸不動她,只得各自離開。
練武場上,只剩下陳夫子和顧莞寧兩人。
陳夫子脾氣綿軟,手下的功夫卻毫不含糊。她沒說什麼,只拿起弓箭,站在五十步之外的地方,嗖嗖嗖連射三箭,箭箭都中靶心。
然後退開十步,又是三箭。
再退十步……
一直退到百步之外,依舊是連射三箭。每一支箭都穩穩地射中靶心。
靶心中間,密密麻麻地插滿了白羽箭。一共十八支箭,沒有一支在靶心外。
好穩的箭法!
好高明的箭術!
顧莞寧看的歎為觀止。
連射數箭,陳夫子臉不紅氣不喘,衝顧莞寧笑了一笑:“二小姐想練箭術,至少也得練到這個程度,才算小有所成。”
“半個時辰內,要練習射箭兩百次。”
陳夫子自幼隨著父親苦練箭術,這些年來一直練習不輟,箭術極佳。平日不喜誇耀,難得開啟了話匣子,倒是滔滔不絕起來。
“這幾天二小姐站在五十步之外,等練到每箭都中靶心,就多退十步。直至練到百步中靶。”
“不過,就算練到這一步,也不算什麼。只要肯下苦功,百步中靶不是難事。想真正用上箭術,得學會射活靶。百步穿楊,飛禽走獸俱在箭下。真正的神箭手,輕易不動箭,出箭無虛發。”
“我練箭數年,百步穿楊沒問題,卻算不得什麼神箭手。到底沒像男子那樣上過戰場經歷過真正的廝殺,箭術再難有寸進了。”
陳夫子臉上流露出一絲遺憾,很快又笑著自責:“瞧瞧我,一感慨起來沒完沒了,讓二小姐見笑了。”
“我自幼習武,在太夫人身邊伺候數年。得了太夫人的青睞,為我許配了婚事,放了奴籍。如今太夫人讓我做了小姐們的夫子,教導小姐們練箭習武。這份幸運,不知讓多少人眼熱。如此還奢求更多,委實太不知足了。”
眼前的笑顏,悄然和腦海中那張堅毅蒼老的婦人容顏重合。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陳夫子卻始終如一,從未變過。
顧莞寧心中湧起難言的感動感慨,溫言道:“陳夫子是性情中人,一切都是由衷肺腑之言,我聽著只覺得神往,怎麼會見笑。”
二小姐和以前真的不同了!
換成以前,二小姐斷然不會折下身段,這般溫和客氣地和她說話。
今天受寵若驚的次數太多了,陳夫子驚訝過度,反而鎮定了下來。
不管二小姐是為了什麼原因改變,總之是好事一樁。既然二小姐一心想練武,她竭盡全力教導二小姐就是了。
……
酉時正。
天色漸暗,榮德堂裡已經燃起了粗大的燭臺,燈火通明。
沈氏沉聲問大丫鬟碧玉:“我讓你去依柳院請小姐過來,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碧玉比碧彤大了一歲,能言善道,行事伶俐,是沈氏最得用的大丫鬟。聞言忙恭敬地答道:“回夫人的話。奴婢剛才去了依柳院,琳琅說了,小姐今日在陳夫子那兒多留了半個時辰練箭,身子疲乏勞累,晚飯就不過來了。明天早上再來給夫人請安。”
沈氏柳眉一擰,聲音裡滿是不快:“好好的姑娘家,就該讀書習字練琴作畫,哪怕是多學些女紅廚藝,也是好的。學練箭做什麼?難不成以後打算上戰場不成?”
“這丫頭,真是越發任性不像話了。”
沈氏的語氣裡滿是風雨欲來的怒氣。
碧玉不敢插嘴,唯唯諾諾地低著頭。
一旁的碧彤也立刻垂下頭,唯恐被無辜遷怒。
因為白日的事情,沈氏憋了一肚子火氣無處可洩,越說越是惱怒:“碧玉,你現在再去依柳院一趟,讓莞寧立刻過來。就說這是我親口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