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祖母,令太夫人心神激盪,難以平靜。
顧莞寧也同樣激動喜悅,緊緊地攥著太夫人的手,不肯鬆開:“祖母,我們半年未見了。你近來身子可好?”
太夫人定定心神,笑著應道:“我這把老骨頭還算硬朗,照此情形,多活三年五載絕無問題。”
顧莞寧最不樂意聽這樣的話,立刻道:“祖母定會長命百歲。”
能活過六旬,已是長壽。活到一百歲,豈不成了老妖怪?
太夫人啞然失笑,很快從久別重逢的喜悅中回過神來:“禮不可廢。我和方氏還未給皇后娘娘見禮。”
說完,退後兩步,領著方氏行了一禮。
顧莞寧知道太夫人的脾氣,頗為無奈地受了一禮,然後和方氏一左一右攙扶太夫人的胳膊,進了椒房殿。
顧莞寧身為皇后,坐下首自是不妥。太夫人堅持坐了下首,方氏在太夫人的身側坐了下來。
顧莞寧衝琳琅略一點頭,琳琅福了一福,領著一眾宮女內侍退了下去。
偌大的椒房殿內,只剩下顧莞寧太夫人和方氏三人,說話也無需再顧忌。
“三叔已經將四妹安頓好了吧!”顧莞寧輕聲問方氏。
方氏點點頭,也未隱瞞,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
聽聞顧莞琪不肯成親堅持獨身一人,顧莞寧目中露出自責和愧疚之色:“我之前便叮囑過四妹,易名改姓後,她便可以嫁人生子,重新生活。她堅持不成親,又是何苦。”
方氏心中一酸,面上擠出笑容來:“人各有命。莞琪堅持如此,我們也奈何不得她,便隨她去吧!娘娘也無需為此自責。”
頓了頓,又將顧海說過的話說了一遍:“老爺回來時告訴我,莞琪在晉州適應良好。她想獨身一人,並不是顧忌其他,而是不願成親。請娘娘切勿因此事自責。”
“莞琪得以順利出宮,已是幸事,也要多謝娘娘和皇上。”
顧莞寧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她的腦海中,悄然閃過顧莞琪的臉龐。那張嬌俏可人的臉,一直都是那麼活潑討喜。哪怕是被逼無奈進宮,也從不哀怨自苦。
不知不覺中,她的四妹也已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選擇。
也罷!有她在,總會護著顧莞琪後半生順遂平安。
顧莞寧定定神,對方氏說道:“四妹之事已了。三嬸只管放寬心,日後絕不會因此事而起波瀾。”
這是大秦皇后的許諾。
方氏感激地起身謝了恩典:“多謝娘娘。”遲疑片刻,又低聲道:“崔家似乎是生了疑心,昨日還讓人來接崔氏回府。想來是想從崔氏口中打探此事。”
顧海連著兩個多月沒露面,便是一大破綻。若有人窮追不捨刨根問底……
“崔家不敢。”顧莞寧冷然的聲音傳來:“傅家閔家也不敢。他們縱然有些懷疑,也得忍著。”
如此霸氣的回應,方氏聽著卻覺得無比順耳。
……
過了片刻,散了朝的景佑帝也來了。
太夫人和方氏不敢怠慢,忙躬身行禮。
蕭詡大步上前,攙扶起太夫人:“這裡沒有外人,祖母無需多禮,快些請起。”又對方氏笑道:“三嬸孃也請起。”
聽著三嬸孃這三個字,方氏心中百感交集。
自家女兒進宮一回,未在新帝心中留下任何痕跡。在蕭詡心中,顧家永遠是顧莞寧的孃家。他愛重顧莞寧,對顧家人也格外寬厚優榮。
否則,只憑自己一個內宅婦人,如何當得起新帝這一聲“三嬸孃”?
更令方氏震驚的事還在後面。
方氏起身後,蕭詡竟斂容拱手躬身,端端正正地行了晚輩禮:“因我之故,連累了四妹。我欠三叔和三嬸孃一個道歉。三叔不便進宮,今日,我便對三嬸孃說一聲對不起。”
方氏被驚住了,呆愣片刻才反應過來,連連說道:“這如何敢當!堂堂天子之尊,向臣妻行禮陪不是,實在折煞臣妻了。皇上萬萬不可如此!”
顧莞寧也未料到蕭詡有此舉動,身子微微一顫,目中流露出難以形容的複雜光芒。
蕭詡一臉誠懇地看著方氏,緩聲說道:“今日我是以阿寧夫婿的身份,向三嬸致歉。皇祖父遺旨,我不得不從。連累四妹假死離京,我難辭其咎。”
“也請三嬸孃放心,此事塵埃落定,再無人會提起。”
“若有居心叵測之人膽敢興風作浪,我絕不姑息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