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帝定定地看了太孫許久。
傷心兒子猝死的父親被隱藏,此時坐在龍榻上的,是大秦天子,在用最苛刻的目光審視著長孫,是否有資格成為大秦皇室的繼承人。
太孫明知元佑帝不喜,依舊說了下去:“稚子無辜。阿言在顧家出生長大,雖不是顧家骨血,性子脾氣卻和沈家人絕不相同。可以說,他根本不算沈家人。懇請皇祖父饒過他一命。”
“他是沈青嵐的胞弟!”元佑帝語氣森然。
太孫輕聲道:“他也是阿寧的胞弟!”
元佑帝冷冷吐出幾個字:“婦人之仁!”
太孫一臉誠懇真摯:“孫兒自小就是這樣的性子,皇祖父喜歡孫兒,不也正是因為孫兒宅心仁厚?”
不等元佑帝說話,太孫又道:“孫兒向皇祖父保證,日後若沈謹言做出任何不妥之事,孫兒絕不姑息。”
一個未成年的少年而已,活著死了都無關緊要。
到後來,元佑帝到底沒再堅持殺了沈謹言。不過,對長孫溫軟寬厚的性子,也有一絲失望。
輕易被婦人左右,如此感情用事。這樣的長孫,真的適合成為大秦天子嗎?
元佑帝思索許久,又下了旨意,命齊王魏王韓王三位藩王一起歸京。
……
太孫被留在了福寧殿裡。
顧莞寧則陪著太子妃回了太子府。
太子妃傷心過度,回府便倒下了。
徐滄為太子妃看診後,迅速開了安心凝神的藥方。
顧莞寧執掌內宅後,第一件事便是命人佈置太子靈堂。
死者停靈四十九日,才能下葬。此時天氣雖然寒冷,也需用冰棺,才能將屍首儲存四十九日。
佈置好靈堂後,顧莞寧便命人進宮送信,得了元佑帝首肯後,便向各府發喪信。
大秦元佑二十八年,太子蕭懷宸暴病身亡。
大秦建朝百餘年,這是第一個尚未坐上龍椅便離世的儲君。
太子死得急促蹊蹺,卻無人敢深究。原本將長生丹視為仙丹悄悄服用的官員們,不約而同地將剩餘的長生丹焚燬。
至這一日起,再無人提起長生丹這三個字。
緊接著,元佑帝下令誅沈氏全族的聖旨也傳了開來。
一直藏在梧桐居里的沈謹言聽聞此事後,俊臉驟然慘白,全身顫抖不已。
顧莞寧正忙著打理靈堂之事。
徐滄在為太子妃看診,藥房裡只有他一個人。
前來報信的玲瓏,見沈謹言面色慘然,心裡也有些惻然,輕聲安慰道:“沈公子先別慌,先在梧桐居里安生待著。等太孫妃回來再說。”
沈謹言心亂如麻,聽話地點了點頭。
……
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待到新年初三的凌晨,熬了兩夜未眠的顧莞寧,才回了梧桐居。她雖精力充沛,連著熬了兩天,也格外疲倦。
看到沈謹言時,顧莞寧立刻打起精神道:“阿言,我一忙起來,差點忘了你。快些過來。”
沈謹言滿心的驚懼稍稍被撫平,在見到一臉憔悴疲倦的顧莞寧時,又自責愧疚不已:“我什麼忙都幫不了,只會給姐姐添亂,讓姐姐憂心。”
沈謹言也連著兩日兩夜未曾安眠,憂思過度之下,清秀的臉孔瘦了一圈,愈發顯得一雙眼睛大的嚇人。
顧莞寧心中憐惜之意頓起,輕聲道:“你不必為了沈家被下旨滅族之事驚恐。殿下已經在皇祖父面前為了求過情了。皇祖父已經應允特赦你一命。”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原來姐姐和姐夫默默地為他做了那麼多。
沈謹言眼眶一熱,哽咽著道:“姐姐,姐夫這般護著我,皇上心中一定十分不喜。為了我……讓姐夫失了聖心,實在不值。”
“你又胡思亂想了。”顧莞寧笑著安撫道:“皇祖父確實有些不高興,不過,也不至於因為這麼一樁事,就令殿下失了聖眷。”
說完,輕拍少年單薄瘦弱的肩膀:“阿言,我曾說過,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定會護你一世平安。你若真的感念我的心意,就好好地活下去。讓世人看著,你的身上雖然留著沈家人的血,性情脾氣卻和貪婪無恥的沈家人絕不相同。”
“你在顧家長大,顧家對你有養育教導之恩。你說話行事,也該有顧家人的堅強和風骨。”
沈謹言目中喊著熱淚,緩緩地用力地點了點頭。
過了片刻,沈謹言才低聲問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