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介紹的是他的侄女,號稱東吳大學校花,兩人曾透過幾封信,見面後,對方坦言:錢先生做老師很合適,做丈夫卻不合適。金松岑又把錢穆推薦給自己的一個女弟子,女弟子回了一信:“錢君生肖屬羊,彼屬虎。羊入虎口,不宜婚配。”雖然媒未做成,錢穆對金松岑還是十分感激,所以第二次結婚時,仍請他做了介紹人,算是圓了他一個紅娘夢。
1929年春,錢穆與張一貫結婚,婚後有三子一女。張一貫曾在小學當過校長。婚後第二年,錢穆隻身到燕大任教,等北大工作穩定後才接妻子到北平團聚。華北告急,錢穆隻身隨北大南遷,1939年夏錢穆回蘇州侍母時,張一貫才攜子女自北平回到蘇州團聚。一年後錢穆又隻身返校,從此輾轉大後方各地。他是有名的只顧學問不顧家的人,一心治學,與家人聚少離多。錢穆1949年離開大陸後,三子一女都是由張一貫帶大。
錢穆赴港後,繼配張氏與諸子女皆留在大陸。錢穆獨居無侶,生活維艱。由於沒有人照顧,生活缺乏規律,致使經常胃病大發。
1952年4月16日,錢穆應朱家樺邀請,到臺灣為“聯合國同志會”演講,活動借用淡江文理學院新落成但尚未驗收的“驚聲堂”舉辦,聚集四百餘人聆聽錢穆關於唐宋史的看法。演講完畢,在答問之際,講臺前的屋頂突然掉下大水泥塊,第一排的貴賓聽眾、活動主持人以及錢穆均遭波及,多人受傷,應邀聽演說的立委柴春霖重傷當場死亡。意外發生時,錢穆頭部遭到石塊重擊昏厥,險遭掉落的碎石活埋,眾人將他從石堆中救出,送臺北中心醫院急救,幸而無性命危險。蔣經國、張群、何應欽等人聞訊,立即趕赴探望。身受重傷、不便行動且須治療,錢穆只能赴臺中存德巷養病四月,直到1952年八月才返港。
講堂塌陷意外卻開啟錢穆的另一場人生意外,養病期間,任職臺中師範學院圖書館的新亞學生胡美琦,因為與錢有師生關係,每天下午圖書館工作結束便來護侍,晚飯後離開,星期天則陪他到公園散步,並陪同錢穆到臺中各地散步、旅遊,也協助錢穆蒐集藏書研究,隨著相互瞭解的加深,兩人漸生感情,為日後共結連理埋下種子。
胡美琦出身名門,江西南昌人,父親是國民政府時期的江西省主席胡家鳳,與錢穆本是舊識,1950年由港赴臺任國策顧問;兄長鬍美瓊曾擔任臺灣省公路局長。胡美琦對歷史與教育別有研究,日後曾在文化大學任教,文筆頗佳,錢穆晚年因眼疾無法專心著述,皆由胡美琦代整理付印才能順利出版。
胡美琦曾說,兩人之間並非浪漫的愛情,她因景仰錢穆人格學養,願意委身下嫁,照料不時為胃疾困擾的錢穆。
一九五四年師範大學畢業後,胡美琦重回香港,兩人經常相見。一次錢穆胃病復發,久治不愈,為了便於照顧,錢穆向她求婚,胡美琦答應了。
1956年春,62歲的錢穆與比他小35歲的胡美琦在香港結婚,兩人在九龍亞皆老街更生俱樂部舉行簡單的婚禮,婚禮僅邀新亞同事眷屬十餘人參加。新婚洞房是在九龍鑽石山一個貧民窟租的一套兩室一廳。雖然條件簡陋,錢穆卻十分高興,親自撰寫了一副對聯:“勁草不為風偃去,枯桐欣有鳳來儀。”
婚後錢穆與胡美琦仍暫住九龍鑽石山,雖然不富裕,但生活饒富情趣,夫婦倆每天必然偕手散步。
錢穆與胡美琦締婚,始有安定生活。胡美琦對錢穆的起居飲食也是照料得體貼入微。伉儷情深,老而彌堅,令人讚歎。乃至武俠小說家金庸在《神鵰俠侶》最新修訂版的後記中,專門提到了錢胡的這段“師生戀”,指出他們的結合當時曾經受到某些香港文人的批判,但是他卻親眼見到錢穆夫婦婚後幸福的生活,對他們深為敬佩。
胡美琦曾回憶她與錢穆的婚姻生活:
我們鑽石山的那個家,僅有20餘平米,就養了大大小小近百盆花草,擺滿在窗框上櫃子上書桌上茶几上陽臺上。他用栽花賞花代替一部分書房運動。他永遠保持著樂觀心情,使家庭中朝氣充沛。他喜歡接近大自然,我們在香港時,先後兩個家都可以望月,可以觀海。得了空閒,他喜歡自香港山頂看海上落日,看夜景,或是到九龍鄉村漫遊。他對於一年四季陰晴冷暖的變化,都覺得意味無窮。他喜歡飲下午茶,也喜歡圍棋。但不喜歡和人對弈,他嫌那樣費時傷神,所以更喜歡擺棋譜。在我覺得心情沉悶時,他常說,我來替你擺一盤棋吧。偶然也夫妻對下,他說:只有如此,勝也好,敗也好,可以不傷神。
我最愛聽他吹簫。我們住在九龍沙田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