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梁漱溟曾書一座右銘:“情貴淡,氣貴和,唯淡唯和,乃得其養,苟得其養,無物不長。”他經常勸告自己的家人和自己身邊的好友說:“一個人動不動就氣盛,發怒,勢必傷肝,火攻心。如氣盛不得平和,不外露,則又積鬱於內腑,兩者都傷肝勞神,有損於健康。所以說氣平情淡,自長自消,稱得上身心鍛鍊的一項真正過硬功夫。”
梁漱溟說道:“活到老,學到老,還應當加上思考到老。”
1955年7月,梁漱溟開始寫《人心與人生》自序。這年初夏,梁漱溟與兒子梁培恕遊北海公園,說起他即要動手寫的《人心與人生》,以平靜而深沉的聲音說,“這本書不寫出來,我的心不死!”書完成以後,他在給朋友的信中說:“今日可死而輕快地離去”。
梁漱溟從來都只認為自己是思想家,而不是學問家,他晚年接受美國學者艾愷的訪談,特意講到了這一點:“我不夠一個學問家,為什麼?因為講中國的老學問,梁漱溟手跡得從中國的文字學入手,可中國的文字學我完全沒有用功,所以中國學問我也很差,很缺少。再一面就是近代科學,我外文不行,所以外國學問也不行。從這兩方面說,我完全不夠一個學問家。我所見長的一面,就是好用思想;如果稱我是一個思想家,我倒不推辭,不謙讓。思想家與學問家不同。學問家是知道的東西多,吸收的東西多,裡邊當然也有創造,沒有創造不能吸收。可是思想家不同於學問家,就是雖然他也知道許多東西,不知道古今中外的一些知識,他也沒法子成思想家。但是他的創造多於吸收。所以我承認我是思想家,不是學問家。”
【厭離】
1912年6月,梁漱溟的母親去世了。在這一年年底梁漱溟曾多次萌生自殺的念頭。梁漱溟之所以產生自殺的念頭,主要是源於他對現實世界的黑暗的認識。梁漱溟在後來回憶他的這段經歷時說:“我漸漸曉得事實不盡如理想。對於‘革命’、‘政治’、‘偉大人物’……皆有不過如此之感。有些下流行徑,鄙俗心理,以及尖刻、狠毒、兇暴之事,以前在家庭、在學校遇不到的,此時卻看見了;頗引起我對人生感到厭倦和憎惡。”
從順天中學堂畢業後,梁漱溟未再深造,去《民國報》做記者。梁漱溟看不慣民國官場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他遭遇到有生以來的第一場精神危機。煩惱愈積愈多,卻無法開解,無處宣洩,梁漱溟感到極度的精神苦悶,於是他決定自殺,尋求一了百了的解決方式,所幸室友及時察覺苗頭,才避免了一場悲劇的發生。經此變故,梁漱溟轉而信奉佛學,他決定遵照袁了凡的那兩句話——“以往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認真做去。梁漱溟啃讀大量佛典,悟到人生是與苦相始終的,人一降生,就與缺乏相伴俱來。
【佛緣】
梁漱溟在晚年曾自言,“人有今生、前生、來生,我前生是一個和尚。”
梁漱溟好思索。他自覺自己家境尚好,也聰明,父母疼愛,卻常常苦悶不樂;而家中的女工,天天做飯、洗衣、幹雜活,辛苦得很,卻臉上常有笑容,並不覺苦。他苦苦思索,最後悟出“人生的苦樂不在外界(環境),而在自身,即在主觀。其根源在自己的慾望,滿足則樂,不滿足則苦。而這種慾望是無窮盡的。”他覺得自己對人生苦樂的探求與佛學頗為合拍,於是就拼命看佛書。以至18歲那年拒絕父母為其訂婚,19歲開始茹素,決意為僧長達9年。
1916年,在其時的內閣司法部任秘書期間,梁曾經杜門研佛三年。“父親很早就開始考慮這些人生問題,後來他給我講過一些佛教故事,釋迦牟尼出家的故事讓他心有所戚。他同樣是看見別人窮苦就受不了的人,後來的信佛實際上也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
梁漱溟的長子梁培寬說,梁漱溟信佛有自己的規矩,“他沒有禮佛行動,從來沒有去寺廟燒香拜佛,他是在自我修養上下功夫。”後來在抗戰時梁漱溟曾帶著學生深入前線,他寫信給兒子梁培寬稱“時人說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此行蓋踐之以。”
梁漱溟對生死看的很開。曾有一位生活孤苦的老人向他請教:“先生,人什麼時候才能得到解脫呢?”梁漱溟一字一頓問答:“佛家對生死的態度是不求生、不求死。”
梁漱溟從二十多歲就吃素,堅持素食七十餘年。他平時用餐,除了雞蛋、牛奶外,其他葷腥一律不沾;但他並未出現營養不良的問題。三十歲以後,他的身體愈發結實,體質、精力反為朋友輩所不及。建國初期,在一次公宴上,毛澤東走到梁漱溟的座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