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懼怕的噪音是從外面傳來的,不知為什麼,這聲音這麼嚇人。那聲音雖然沒有給人們以希望,但主調似乎很優美。那歌聲不是對耳朵唱的,而是對人的血液唱的!全身血液聽到這歌聲,時而凝住,時而應歌聲感召而奔流不息。
“我們得走了!”波莉說著掙扎著坐起來,“歌聲在召喚我們。”
“我做了什麼?”蕈菇哭喊道。
“出什麼事了?”格倫問,“我們為什麼必須走?”
他們嚇得依偎在一塊兒,然而血管裡的熱血不斷地催促著,使他們不能待在原處。他們的兩腿不聽使喚地移動著。不管這聲音是多麼可怕,人們都必須去尋求這聲源。即使蕈菇不願意,但也都得去。
他們不顧自己疲憊的身體,把岩石坡作為梯子往上爬,進入空曠地帶,結果發現自己置身於噩夢之中。
這時,那可怕的音調像颶風在他們四周吹響,可是任何一片樹葉都不飄拂。這聲音瘋狂地拖拽著他們的雙腿。他們不是惟一回應這號笛聲的動物,無論是天上飛的,地下跑的,蹦的,跳的,都穿過這片開闊地,朝著同一個方向,向黑嘴巖奔去。
“黑嘴巖,”蕈菇喊到,“黑嘴巖在對我們歌唱,我們必須去。”
這聲音拖拽的不僅是耳朵,還有他們的眼睛。他們的視網膜部分失去感覺。整個世界在他們眼裡只是黑、白、灰三種顏色。天空在頭頂上發著白色的光,斑斑點點的樹葉顯出灰色。他們腳下的岩石競變成了黑灰色。格倫和波莉伸開雙手,開始在奔跑的人群中拼命地向前奔去。
這時在這可怕的勢不可擋的人流中,他們見到了那些牧人。
像許多影子一樣,這些牧人都靠到大榕樹的樹幹上,他們身上扎著繩子。歌手埃卡爾扎著繩子,站在他們當中。他正在唱歌,可他唱歌的姿勢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好像他的脖子斷了,低著頭,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下。
他提著嗓子拼命地唱著。歌聲嘹亮,要和黑嘴巖發出的洪亮歌聲抗衡。它有自己的力量,一種壓倒邪惡的力量,要不然的話,這邪惡的勢力會把所有的牧人都拖進它的深淵。
牧人們全神貫注傾聽他唱的內容。不過,他們也沒偷閒,他們往大樹奔去,撤大網,捕捉到往歌聲方向奔跑經過他們身邊的山兔。
波莉和格倫聽不出埃卡爾唱了些什麼,他們沒有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不過這歌聲卻被黑嘴巖發出的聲音所壓倒。
他們拼命地抵禦著黑嘴巖發出的聲音,拼命抵禦,但毫無結果。他們雖然不願往前進,但還是跌跌絆絆向前走。空中飄浮的東西打到他們臉上。整個黑白世界朝著一個方向移動著,爬行著。
只有牧人們聽到埃卡爾的歌聲能夠把握住自己。
當格倫跌跌撞撞往前走的時候,那些飛馳中的木本動物從他頭上跳了過去。
接著,山兔穿過叢林也向著黑嘴巖飛奔而去。那些牧人雖感到無望,但依然在聽埃卡爾唱歌。當這些山兔從他們身邊蜂擁而過時,他們中有的人用羅網捕捉,有的人便在一片混亂中捉住它,並把它殺掉。
波莉和格倫從最後一個牧人身邊走時,那可怕的音調越響,他們跑得也就越快。前面是一片開闊地,遠處可以看到黑嘴巖,是用引人注目的樹枝搭成罩子框起來。從黑嘴巖裡傳出壓抑的叫聲,不知是出於讚揚,還是出於恐懼而發出的叫喊聲。
恐怖已形成輪廊,有腿有感情,黑嘴巖唱的歌賦予它生命。
他們雙眼中眼淚趨於乾涸,看到大批有生命的東西一齊向黑嘴巖湧去,和該死的呼喚遙相呼應,竭盡全力越過熔岩地帶,爬上熔岩坡,最後心甘情願地越過洞沿,落入大洞穴。
另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情形落入了他們的眼簾,黑嘴巖的洞沿伸出三個大而長的手指,揮動著,給這不幸的聲音打拍子。
那灰色的手指在召喚著他倆,一看見這情景就大聲的尖叫著,越加飛快地跑了起來。
“啊,波莉,格倫,格倫。”
蕈菇這個小東西一直喊出自己的意願。他們依然拼命地跑,格倫向後看了一眼,看到那一片搖晃著的黑灰色森林。
他們從最後一個牧人雅特摩爾身邊走過。埃卡爾還在唱著歌,但她擺脫了那根把自己綁在樹上的繩子。她頭髮飄舞著,穿過人流,拼命地跑來,趕上他們倆,向他伸開雙臂,猶如在夢中見到情人一樣。
在奇異的光線下,她的臉色灰暗,她邊跑邊勇敢地唱著歌。這歌聲和埃卡爾歌聲一樣,與那邪惡曲調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