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疏疏落落幾粒寒星,伴著一彎殘缺的新月。
韋松裡然一驚,忙要挺立起來,身子才動。胸前創口立刻像撕裂似地奇痛撤骨,哼了一聲,重又跌坐下來。
忽然,一個陰冷的聲音從側面傳來,“小夥子!要是還不想死,最好坐著別動。”
韋松循聲望去,曠野中一片空寂,並無人影,不覺駭然,沉聲道:“是誰在說話?”
語聲甫落,那陰冷的聲音介面又道:“別怕,是我!”
韋松張目四顧,但聞其聲,卻未見其人,心裡機伶伶打個寒噤,失聲道:“你—一你在哪兒—一?”
陰冷的聲音吃吃笑了起來。道:“我在這兒,難道你眼瞎了,不會看嗎?”隨著笑聲,一丈外暗影中,突然閃射出兩道鬼火似的碧綠光芒,一瞬即逝。
就在那一瞬之際,韋松已看出那竟是一對攝人心魄的眼睛,但那雙眼睛離地約有四尺,隱隱有一顆頭顱,下面卻空空的不見身軀,直如兩盞飄浮在空中的綠色燈火。
他觸目一震,連忙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
那怪異的目光復又閃現,沉聲道:“叫你坐著別動,你沒有聽見嗎?”
韋松既驚又奇,傷處奇痛,實在也無力站起來,不得已,揉揉眼睛,注目細看,這一看,更把他驚得心頭卜卜亂跳。原來那綠色光芒,果然是一雙眼珠,但那人卻不是站立在地上,而是倒懸著身子,掛在一棵枯樹橫枝之上,腳上頭下,就像一隻森林裡倒掛的蝙蝠。
他看清之後,比沒看清時更感驚恐,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力氣,一挺身,從地上跳了起來,拔腳便奔。
才跑了幾步,忽然風聲颯颯,一條黑影其快無比從他身側掠過,眼前一花,迎面已立著一個黑抱怪人。
那人身材枯槁廋削,滿頭黃髮,尖嘴猴腮,雙臂過膝,臉上遍佈黃毛,若非是穿了一件人類的黑袍,幾乎和一頭披毛猛獸毫無分別。
韋松心驚難抑,跟蹌倒退了三步,壯著膽拔出長劍,準備萬不得已時,只好一拼。
那人瞪著一隻綠色鬼眼,向韋松注視了好半晌,忽然咧開大嘴,嘿嘿笑了兩聲,竟十分平和地說道:“孩子,你身受重傷,劍峰又劃斷了胸前血脈,如不及時治療,耗費真元過多。決難活過十天,你難道不伯死?”
韋松驚魂未定,喘息著問:“你一一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聳聳肩頭,道:“人鬼之分,有何憑藉?有些人白晝是人,夜晚是鬼,又有些人表面像人,心裡實在比鬼也不如,還有一些人披了人皮,盡說鬼話—一你又何必把人鬼分野,看得那樣嚴重?”
這番話,聽得韋松心頭暗顫,私忖道:這人形貌雖然可怖,口氣卻超然脫俗,竟不像是害人的鬼怪,何況他縱是鬼
怪,我韋松頂天立地,問心無愧,也不用懼怕他。
如此一想,怯意大減,精神鬆懈之下,全身勁力頓失,身子立刻搖幌不穩,迫得用劍尖支撐住才沒跌倒。
那人眉間微皺,道:“孩子,你傷得甚重,別再倔強,坐下來,讓我看一看!”說著,伸手扶著韋松脅下同時替他取下了長劍,插回鞘內。
韋松被他一番親切柔和之言,說得戒心盡釋,毫無反抗,依言坐下。
那人伸出一雙毛茸茸的手掌,輕輕扯開他前襟,略看了一會,使從懷裡取出一支形如樹根的東西,輕聲道:“躺下來,我得替你立刻止血封閉傷口。否則,寒露一浸,難保不傷及心絡,寒毒若人心腑,縱然傷勢好了,也將成終身痼疾,永遠無法再練習進一步的上乘武功了。”
韋松果然順從地仰面躺下,更幽幽閉上了眼睛,他說不出是什麼原因,竟似對這面目猙獰的怪人,生出濃厚的好感,也有堅強的信心。
這時候,摩娑在他胸前,好像已不是那隻毛茸茸的巨掌,而是慈母親切的愛撫,盪漾在耳際的,也不再是陰冷的語聲,而是安詳和善的醉人樂曲—一。
那人將樹根形狀的東西一寸一寸咬人口中,用牙嚼碎,和著口涎,緩緩敷在韋松傷口上,一著傷處,赤熱灼人,韋松不由輕哼出聲。
那人忙噓氣為他吹拂,一面敷藥,一面隨口道:“你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告訴我,心裡還害怕我的面貌嗎?”
韋松連忙搖頭道:“不,不—一。”
那人咧嘴一笑,道:“也不怕我現在突然下手,害你性命?”
韋松笑道:“我和你無仇無恨,萍水相逢,你怎會害我。”
那人忽然笑容一致,陰聲道:“那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