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既然是在天機崖長大,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那個人為了她而停止腳步,最後落得魂魄消亡的下場。
杜子昂默默轉身坐回床邊,靜靜看著依舊昏迷中的潘慧,握著她的手,臉上並無半點悲喜。
“哎,你這人還真的是不適合談心,別人和你說一大堆話,你半句勸慰都沒有。也不知道你這般涼薄的性子,你師妹當初怎麼受得了!”杜若見他半天不接一言,終於忍不住先開腔了,卻在一轉眼中掃到了他衣袖上已經變成深褐色的血跡,不由大驚失色。
“你袖子上的血跡哪兒來的?難道……”她立馬衝到床邊,抓住潘慧右手脈門細細診斷了良久,方才鬆口氣:“還好,毒素並未漫延開來。她半夜咳血,你應該去叫醒我的,我如今只是用金針將毒控制在了她的腹腔之內,一旦毒素侵透五臟六腑便真的是回天乏術了。”
杜子昂身子在衣服下輕微地顫抖了一下,握住潘慧的那隻手也緊上了幾分。他抬眼看向好友,道:“阿若……”
話尚未開口便被對方打斷了。
杜若站直身體,將頭向後仰著,雙手沮喪地捂住眼,無奈道:“不要叫我……我只是被人稱之為神醫,可我不是神呀!逆天改命這種事情我是做不到的呀!”
杜子昂沉默不語。
“這種毒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人會有的。”杜若放下手,直視著杜子昂的雙眼,道:“說不定這根本就是專門研製出來對付你們這些修仙者的。否則怎麼毒性會這麼霸道!我用金針封穴都沒有辦法壓制住毒素的侵蝕。這還僅僅是第一天,接下去的幾天還不知道會變化出什麼問題來。杜子昂,我現在就可以跟你兜個底。我真的沒有把握!”
“所以我才要求你。”
“這根本不是竭盡全力便一定會成功的事情!”杜若有些氣急敗壞。
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現在根本不是她願不願意救的問題!而是她有沒有能力救的問題!可這人還偏偏一副只要她盡力就好的模樣,讓她一陣心浮氣躁:“我問你,若是最後我真的救不了她,你要怎麼辦!”
“你儘管盡力去救,我自有打算……”
到時候也就只能去求那個人了。
杜子昂左手在袖中緊握成拳,心中的不甘被重新喚起。
離開長明軒十年,他一直都知道那個人在等著他去求她,可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會對人卑躬屈膝的人。
求人?在他看來,這件事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於他的生命中。
可是如今,為了潘慧,他願意放下身段去求人幫助,甚至於,是那個人也無所謂……
只要那個人能救活她!
“你這個人就是這點最討厭!明明是自己有求於人,卻還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讓別人即便想幫你都會覺得在被你看低!你……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看著對方那副全然沒有反應的神色,杜若終於暴跳如雷。
杜子昂弱不可聞地輕嘆一口氣,抬頭看著好友,一字一頓道:“阿若,我並非強求,只是盡人事聽天命。是死是活,我都會陪著她。”
他的神情嚴肅得讓人明白他根本便不是臨時起意。
杜若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被人一剪子捅破了的蹴鞠頃刻間洩了氣,這個男人根本從一開始便已打定了主意,生不離、死不棄,她卻還像一個傻子一樣在一旁擔心他是否能承受住潘慧離開的痛苦。
她,終歸還是低估了潘慧在這個男人心中的重要性,也低估了杜子昂的固執。
她一直以為對這個男人而言,復仇還是擺放在第一位的事情。這些年來,她一直見杜子昂將世間的一切溫情都摒棄在外,即便是她這個救命恩人,杜子昂也是提防了很久才成為朋友。
她到現在還對第一次見到杜子昂的情形記憶猶新。
一個本該非常瀟灑俊逸的白衣公子十分頹廢地倒在路邊的草地上,一頭黑髮散落在臉上堪堪遮住了毫無血色的蒼白,身上全無溫度,涼得嚇人,若非淺薄的呼吸和虛弱的脈搏,她真的要以為這個人已經死了。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個人揹回了藥廬,又是扎針又是喂藥,沒日沒夜地照顧了他三天,人終於是醒了,可醒來的第一件事卻是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雙眼之中全無對救命恩人的感激,只有冷漠和戒備,連吐出的話語都是冰涼刺骨的:“說!是誰派你來的!”
杜若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看向杜子昂的眼中滿是忿忿。
八年前的透骨寒意,讓她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