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點點頭。
院中石亭裡,我倆對面而坐,不知何時空無一物的石桌上竟已多了一壺美酒,林靖風拿起酒壺為我酌了一杯,動作之間相當嫻熟,看得出來,對酒這種東西他應該很熟悉!他興致正濃舉杯而起,而我雖不想掃了他的興致,卻也只能搖頭歉意地笑道:“我這身子骨,恐要掃你的雅興了!”
他一聽先是一愣,隨後抬手便是一飲而盡,放下手中酒杯,卻是一杯又滿:“是我疏忽了。”我無言,只是笑著看著他,等著他的故事,我有種預感,這個故事他深藏在心中很久很久了。
“祈元十年那一役讓烏孫一族功載史冊,聲名鵲起,在祈國迅速由一個毫無地位的外族一躍站在了權力的最中心,所有的榮譽和恩賜一時都落在了這個一直默默無名的家族頭上,可謂顯赫當時。雖然烏孫一族在外多年靠遊牧生存,勤儉樸素,但一下面對這麼多的財富以及垂手可得的權力,一時卻還是被衝昏了頭,忘了一個道理,太過耀眼的光芒,終將會刺傷雙目!隨著源源不斷而來的賞賜和財富,終於招來了祈國本朝世家望族的嫉妒,這個本就岌岌可危的家族終於走到了風雨飄搖的邊緣。那些世家望族聯合排擠烏孫一族,更偽造證據誣陷烏孫一族與蕭國勾結,企圖裡應外合直取祈國帝都!這樣蹩腳的說詞一看就知漏洞百出,但是,本來對烏孫一族看重有嘉的祈國皇帝卻怕了,他怕烏孫一族的冶煉之術會被蕭國奪去,竟起了殺意。真正是榮華富貴皆浮雲,頃刻之間便已成過眼雲煙!”故事到此,林靖風依舊是一臉的笑靨如花,只是為何在我眼裡卻滿是悽楚和無奈。
“皇帝即捨不得卻又怕烏孫一族的冶煉之術,而對已經被一把無形的大刀壓在脖子上的烏孫一族來說,他們知道雖然皇帝還沒有下決心如何處置他們,但是等到有一天他為了這件事寢食難安之時便是烏孫一族在這個世上消失的時候。於是,當烏孫一族沒落的時候,祈國林家開始崛起,只是,沒有人知道這個林家從何而來,為何會一下得到皇帝的信任和重用,更沒有人知道他們會烏孫一族的冶煉之術。只有烏孫一族的人知道,所謂的林家即是烏孫一族,也只有烏孫一族的人知道,那一日金鑾殿內,所有烏孫一族的族人都被皇帝賜了百日散!”
“百日散!”我吃驚一時脫口而出。
百日散乃祈國皇室為了控制朝中有叛逆之心的大臣不敢再有二心而獨門所配,服用此毒者終生無解,只能靠每月服用特製解藥來壓制體內毒性發作,但是,雖然是特製解藥卻不能徹底解毒,每服用解藥一次須在百日後再次服用,否則就會因為毒性發作而精神潰散,記憶散失,死時連自己是誰都不會記得,是一種極其殘忍的毒藥!
林靖風低著頭把玩著手中的酒杯,虛虛點了點頭,面上笑意依舊,只是我看不出半分感情:“烏孫一族上至耋耄老人,下至垂髫幼兒無一倖免。皇帝要烏孫一族從此改名換姓,讓世人以為烏孫一族已經從世上消失,世世代代都要服用百日散,永遠效忠祈國皇室,不將冶煉之術洩露給蕭國!”
未等林靖風的話說完,我已經伸手搭在了他還拿著酒杯的手上。
“東門姑娘,不用把了,我剛滿五歲時便服了百日散!”林靖風卻抽出手,一口將杯中的酒飲盡,看著我的臉上竟閃著詭異的笑容。“你是不是想問我既然中了百日散,為何還能活到今日?”
我點點頭,確實,如今蕭國已亡,濮陽一族被滅,世上恐怕再沒有人能拿出百'石橋整理收集'日散的解藥了。
“你且聽我把故事說完就會明白了。”林靖風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卻是起身出了石亭,夜風襲來,他的身影分外悽楚。
“烏孫一族乃遊牧出身,歷來都是馬背上討生活,至改姓林姓之後,又因為百日散,祈國皇帝對林家的戒心也少了許多,便開始讓林家涉足軍中之事,到了我這一輩,林家已是祈國有名的武將世家。四年前,蕭國攻打祈國,一路勢如破竹,祈國十萬大軍被圍困,我臨危授命帶領五千精兵前去援救,全軍視死如歸,浴血奮戰,與蕭國大軍大戰三天三夜終於脫圍而出。只是我沒有料到的是,就在我剛跨出祈國帝都城門之時林家就被皇帝抄了家,滅門九族,祈國城未破林家卻已經被拿來血祭了這場戰爭!”
昏暗的夜色下,我看到林靖風身影顫抖著,帶著竭力剋制的顫抖著,聲音已不復先前的平靜,一字一句從他口中而出讓人聽了頓覺淒涼。
“大敵當前,正是用人之際,林家又是武將世家,怎麼會在這樣的時候被滅門?”我雖然沒有見過戰場的悲壯,然而對於失去親人的痛楚卻是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