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軍七年,謨言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接近而立之年,他很清楚,每個人這一生中所能遇到的機會其實很有限,無非就是那麼兩三次。
而在這僅有寥寥數次的機會當中,每一次的抉擇都將對他未來的人生產生極為重大的影響。
就比如二十歲那年他執拗的,哪怕是厚著臉皮求著朋友,哪怕是承受著村裡人的閒言碎語,他也要走出貧瘠的家鄉。
當年的選擇在數年後的今天,結出了豐碩的果子,他成了一名光榮的軍官。
只在出版物和鉛字上見過的名字,如今就在他的身旁。
謨言很清楚,抓住這個機會,他很有可能從此一飛沖天。
所以,謨言很拼命。
拼命到林為民都有些擔憂的程度。
“小謨啊,實在不行就歇一會兒,其實也沒那麼急。”
謨言抬起頭,眼球中充滿著血絲,“林老師,沒事。您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我這會兒正好靈感充沛。”
勸了好一會兒,謨言才放下筆去休息,林為民也終於能放下了心,回到了自己房間。
只是林為民不知道,他剛離開房間,已經躺在床上的謨言再次起身來到書桌前,眼中精光四射。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三天時間,林為民這天早上再次敲響謨言等房間門時,迎接他的是頭髮凌亂、滿臉疲憊,精神卻異常亢奮的謨言,房間的窗簾還拉著,陽光被隔絕在外,空氣中滿是菸草店味道。
“小謨,你這又是一晚上沒睡?”林為民吃驚道。
謨言點了點頭,“想法越寫越多,睡不著。”
謨言將林為民讓進房間,又將桌上的稿子遞給他,“林老師,稿子寫完了。”
這效率可以嘛!
林為民瞥了一眼稿子,名字都已經取好了——《民間音樂》。
當了兩年編輯,林為民對於稿子的厚度非常敏感,一摸心裡便有了數,至少有一萬字。
他翻閱了一小會兒,謨言的進步肉眼可見,這篇《民間音樂》至少比他的第二篇短篇《醜兵》強出太多了。
這種水平拿到《當代》上不算丟人了,林為民在心中給這篇《民間音樂》下了一個定義。
三天完成一篇一萬字的短篇,這效率不算高也不算低,但那是對熟手來說,謨言現在初窺創作門道,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這篇稿子保質保量的創作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林為民的眼神突然注意到凌亂的書桌,似乎還在書寫,“這是……”
謨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寫完這部小說,腦子裡又來了點靈感,還想再寫點。”
林為民凝視著謨言,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龍場悟道”?
“這篇小說篇幅長嗎?”
謨言想了想,“大概應該有個幾萬字吧,還沒有完全想明白,說不好。”
林為民將手中的稿子放回桌上,“那就接著寫吧,你現在的創作狀態是不可多得的。我在這裡再等兩天,你要是能寫完,我就把兩篇稿子一起帶走。要是寫不完,就等回頭郵寄給我。”
…林為民言語中毫無保留的信任讓謨言心中充滿了感動,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
“林老師放心,給我兩天時間,我一定寫完。”
林為民拍拍他的肩膀,“千萬別勉強自己。”
謨言望著林為民,沒有說話,但眼神中的鬥志溢於言表。
畢竟是年輕人,熬點夜應該問題不大吧?
當編輯兩年了,林老師有點良心,但是真不多了。
“伱小子什麼時候回來?”電話中覃朝陽失真的聲音帶著幾分慍怒。
說好了讓林為民去組稿,結果一去就是好幾天。延慶離著燕京就百十里地,這幾天跑十個來回都夠了。
“領導,您是不知道啊。謨言這小子有點靈光,我稍微這麼一啟發,他那個靈感是噌噌的往外冒啊!
我這人你也知道,惜才啊!
不能讓他白白錯過了這麼好的機會,就想著從旁指導一下,這不也是為我們《當代》再挖掘出一個有潛力的青年作家嘛!”
林為民藉著招待所的電話打著外線電話,用一側臉頰和肩膀夾著話筒,手邊放著一把花生,兩手捏著一粒花生輕輕一摁,開了。
“是啊!年輕人有這樣的機會不容易,我肯定用心教導,您就放心吧。”
“就這兩天,忙完就回去。”
“得嘞,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