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的國槐鬱鬱蔥蔥,遮擋住了七月的烈日。
國文社的院內,辦公樓的窗戶沒有一扇是關著的,今年燕京的夏天,熱的出奇。
《當代》的第四期已經上市一個多星期了,讀者來信和調查問卷陸續有了反饋。
“又是談《我的遙遠的清平灣》!”姚淑芝撕開一封讀者來信,剛看了幾秒鐘便這樣說道。
榮世輝感嘆道:“石鐵生這回出名了!”
姚淑芝將這封讀者來信封好,編輯部到時候會轉交給石鐵生。
“上次這麼多的來信還是陸遙的《人生》。”柳蔭道。
姚淑芝道:“這回可沒有《人生》誇張,但也相當多了,比平時多多了。”
她朝著林為民說道:“為民,你這回又抓到了一條大魚!”
林為民抬起頭,笑著說道:“什麼叫大魚?這是潛力作家,都是我們《當代》的寶貴財富。”
榮世輝調侃道:“瞧瞧為民這個覺悟,不愧是林主任。”
眾人哈哈笑了起來。
《當代》編輯部的工作環境向來是輕鬆和諧的,包括那些給《當代》供稿的作者們來了的時候也是這樣,大家坐在辦公室裡高談闊論,談文學、談理想、談人生、談哲學……
在這裡,沒有人會恥笑這些聽起來玄而又玄的東西,反而會興致勃勃的參與到其中。
柳蔭突然問道:“為民,你看這期的《花城》了嗎?”
《花城》創辦於1979年4月,是由花城出版社主辦的文學雙月刊,在八十年代與《當代》、《十月》等主流文學雜誌並稱為國內純文學期刊的“四大名旦”。
《花城》逢單月五日出刊,最近它的最新一期刊物剛出來。
“沒有,怎麼了?”
柳蔭將一本攤開了的雜誌遞到他面前,“看看,最新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爾克斯的獲獎感言。瞧瞧人家,多會趕時髦!”
她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戲謔。
《花城》在國內的純文學期刊當中的風格獨樹一幟,這種原因可以歸結到它所在的城市身上,羊城的風氣向來開放,在這個時代國內其他地方的人看來,羊城代表著一切和新潮相關的字眼。
大膽、開拓、冒險……
看看《花城》上面的欄目就能一窺其時其地的風氣,“”、“電影文學”、“外國文學”、“詩歌”、“香江通訊”等等,透著一股與內地純文學刊物完全不同的定位和風格。
在這一期的刊物上面,《花城》率先刊登了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馬爾克斯的獲獎感言。
林為民瞧了一眼雜誌上的內容,面無表情,“感言也發?《花城》是組不來稿子了嗎?要不我給他們推薦幾篇作品吧。”
柳蔭掩口笑道:“你這嘴比我還損!”
林為民搖搖頭,改革開放初期,第一批開眼開世界的人當中崇洋媚|外的人很多,林為民可以理解一個刊物刊登一些關於文學獎項的內容,但伱刊登一個獲獎人的發言內容就有點離譜了,要不要乾脆給他立個長生排位?
最關鍵的是,林為民對馬爾克斯這個人是真的沒有任何好感。
馬爾克斯牛逼不牛逼?
牛逼!
無論是《百年孤獨》,還是《霍亂時期的愛情》,都是極優秀的文學作品,他在文學創作上的造詣是大師級的,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也當之無愧。
但林為民這人對於專業和人品分的很開,專業是專業,人品是人品。
1990年馬爾克斯這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當代大師來到中國,跟民|國時期的泰戈爾訪華一樣,受到了當時的官方和文化界的高度重視,負責接待的人當中連錢鍾書這樣的前輩都有。
錢老請馬爾克斯吃了燕京烤鴨,然後一起逛書店,他看到了書架上的《百年孤獨》和《霍亂時期的愛情》的盜版書籍。
馬爾克斯氣得發瘋,公開辱罵在場的所有接待人員:“在座的各位都是盜版書販子。”
並且放下狠話:“死後150年內,永遠不會授權出版中文書。”
明明是某些盜版商違法亂紀的舉動,可這位大師卻將好意接待他的文化界人士罵了個遍。
最關鍵的是,花錢買書的讀者反而因此成了盜取他“勞動果實”的竊賊,被剝奪了獲取正版作品的資格!
這他麼簡直就是離譜他姥給離譜他媽開門——離譜他媽到家了!
這是何等的侮辱與傲慢,其隱含的歧視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