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他又道:“洛陽富商巨賈雲集,一批普通的紅貨價值再大,也不過幾十萬兩,能出得起百萬兩的人,天下間也不會多。走暗鏢說明這批紅貨哪怕不是來路不正,也想盡量避人耳目,這是最大的疑點。”
沈白聿也露出思索的表情,道:“百萬的紅貨,送到洛陽來託鏢,這是一難。劫走之後脫手,這又是一難。”
溫惜花笑道:“更有意思的是我居然發現振遠鏢局有一個身懷天音訣的管家,你說是不是很湊巧。”
目光一凜,沈白聿皺眉道:“天音訣乃是當年魔教七寶之一,傳說練到第十重之後,配合紅綃曲、春後笛、碧玉琵琶的其中任何一種,有萬夫莫當之威。振遠鏢局怎麼會和魔教扯上關係,難道春後笛之事並非謠言?”
輕輕搖頭,溫惜花也忍不住露出苦惱之色,道:“莫要說那三樣神兵已是百年前的傳說,這一批暗鏢數目不詳、內容不詳、委託人不詳,卻單單傳出個‘春後笛’,這流言實在來得蹊蹺。”
沈白聿忽然苦笑道:“我錯了。”
溫惜花奇道:“怎麼說?”
沈白聿嘆了口氣:“我為什麼要跟你來洛陽?來了洛陽為什麼不好好去遊山玩水,偏要聽你抱怨?聽了你的抱怨為什麼還不夠,還要跟著你一起費腦子?”
哈哈一笑,溫惜花拉著沈白聿的衣袖道:“朋友一場,當初可是你說的。不要小氣,最多我晚上在八方樓請你喝酒。”
沈白聿看了他一眼,詫異道:“你要住在八方樓?”
一個人跑到自己的家門口,卻非要去住客棧,那個人不是腦子有問題,就一定是心理有問題。
溫惜花顯然兩樣都沒有問題,他再正常不過。他只是實實在在的一年到頭也不回一次家,平時如果遇到要過洛陽,向來都繞道走。
所以溫惜花才出道的時候,江湖上就有些人傳言,他並不是溫家的嫡系;甚至有人說,他是溫家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這個傳言既沒有人證實,也沒有人反駁。
自從兩百多年前溫家先祖溫崇方、溫崇竹隨太祖開國以來,不但世代為官為將,封賞無數,而且家傳的方天銀戟,也成為武林中的一支奇兵。溫家深諳保全之道,多次請辭封王不說,也極力約束子弟結交江湖中人,以免朝廷猜忌。每一代,溫家只有武功機智最高的一名後人被獲准行走江湖,使用先祖留下的神兵。久而久之,它就慢慢變成了在朝的武林世家,也是江湖中最神秘的家族之一。
而我們天下第一的溫公子似乎對自己的崇高地位沒有自覺,聽了沈白聿的話,只是無限惆悵的嘆了口氣,眉頭打了十七八個結,苦惱的道:“小白,你知不知道我其實比你還——”
話音未落,前面不遠處的八方樓忽然燈火通明,一陣幽香撲鼻,十四個白衣的絕色少女魚貫而出,邊走邊鋪開地上的紅毯到兩人腳下,然後順次兩邊站定,一齊朝他們盈盈一拜,異口同聲的道:“二公子。”
這才發現街面上竟已沒有了多餘的人,眼見十四雙美麗的眼睛齊刷刷落在他們身上,沈白聿也饒有興味的看著臉色鐵青的溫惜花。
長嘆一聲,溫惜花終於能把剛剛的話說全:“——後悔來了洛陽。”
三、
沈白聿認識溫惜花這個人已經很久。久到他覺得只要是溫惜花的心思,不用猜也能反應個幾分的程度;自然,溫惜花對他也是一樣。
不過一個人認識另外一個人再久,也會有意外的時候。
比如現在,溫惜花一把拽緊他的手,眼睛四處轉,一副隨時打算落荒而逃的神情。
記憶中,四年前路過桐鄉,只因為酒後不小心摸了一個女孩的小手就被全村人逼婚,兩人連夜逃出上百里的時候,溫惜花也是這樣大難臨頭的表情。
掌中一熱,一股真氣渡了過來,只是還沒等溫惜花提氣,八方樓裡已經有一個女子冷冷的嘶聲道:“溫惜花,你如果強自幫沈白聿運氣,我保證他不出三個時辰就會毒發身亡。”
沈白聿眉頭一皺,正要說話,另一個女子已經咯咯一笑,道:“小弟,你不會想跑吧?”
溫惜花苦笑著搖頭,放鬆了握著沈白聿的力道,只是沒有把手完全放開,他舒口氣,拉著沈白聿就踩上了那比嫁衣還要鮮豔、比花瓣還要輕柔的紅毯,嘴裡道:“大姐已經來了,我又怎麼敢跑。”
沈白聿以前沒有來過八方樓,他只聽過。這是江湖人時常落腳的地方,在洛陽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棧。但是縱使他對八方樓全無概念,也知道它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