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可能有毒,人只要掉進去就會變成黑的,可掉進去的人卻都能活著出來。
娘說:“大娃有一次不小心掉了下去,大家都希望大娃被裡面的毒蟲毒死,可大娃還是活著上來了。村人們都說老天不長眼,應該讓大娃死了,大娃爹絕了後,就不再那麼囂張了。”奶奶也這麼說,只有爺爺從來沒有這麼說過。
大娃被撈上來後,全身都變黑了,可他卻一點也沒有事。
國家提出了一個計劃生育的政策,大娃的爹當了計劃生育的隊長,就先找上了我爺爺。爺爺養了六個兒子,大娃的爹要法辦他。爺爺就在這會把自個兒的一副字畫送到了大娃家。爺爺還跪在大娃的爹面前,大娃的爹這才放過了爺爺一家子可憐的人。
黑子在上學時被學校的體育老師看上了,把他帶到體育隊裡,讓他學習打籃球、乒乓球,還學體操。全民健身運動在毛主席的號召下被所有人看得無比重要。黑子自從臉變黑後比以前更有力氣了,他不論在哪方面都很優秀,代表學校去和其他學校比賽拿了很多獎。他每次都拿回獎勵的運動裝。爺爺為了讓他多拿衣服回來,就給黑子的其他兄弟吃玉米麵,給黑子吃白麵。到後來,爺爺家的六個兒子都穿上了黑子帶回來的運動服,爺爺也有一件。他們穿上運動服,胸前彆著一枚毛主席頭像,看上去很洋氣,也別提多神氣了。
村裡來了招兵的,黑子報了名,村裡只有一個名額。大娃也報了名,招兵的解放軍就看上黑子,給他提前發了軍裝,黑子就穿上新軍裝到處轉,爺爺也挺直了腰,有了秀才的精氣神。
爺爺想,除了穿運動服的兒子裡還有個穿軍裝的,他自己可滿足了。好景不長,大娃的爹拿著黑子在當運動員時發表在報紙上的幾篇文章去找那個招兵的解放軍查了資料,黑子的爹是中農,娘是地主成分。黑子以前在當運動員時為了吃飽飯還給廣播站和報館寫過文章,裡面表達了不少對他孃的敬愛。大娃的爹揪著這些不放。招兵的解放軍就狠心放下了政治背景不好的黑子,帶走了一個白痴般什麼也不會的大娃,把黑子一個既會體育也會寫文章的好苗子撇下了。
大娃入伍後在部隊看了病,吃了幾年藥,把全身變得很白了,三年後他轉業回鄉當了幹部。大娃的娘離開大娃三年後看到大娃變白了後當了幹部,她就明白了,臉白了就能當幹部。
娘說:“打那以後,大娃的娘就很神氣,每天在腰帶上掛著一串鑰匙叮叮噹噹地在村子裡竄門,還故意把鑰匙鏈換上鐵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奶奶也隨著這樣說。
黑子說:“你把我的臉說變得跟她的頭髮一樣白,她肯定嚇死了,她會以為我這下當了官,來找她們家報仇,還要要回你奶奶的篦子,所以她嚇癱瘓了。”
大娃回來當幹部沒幾年,大娃的爹就死了。大娃的爹死的時候沒有村裡人去送終,因為他生前做的事很缺德,害死了不少人。大娃的爹死了,鄉里的機構大瘦身,裁了大娃讓他回去當個教師。
六
春天很快來了,黑子拆了我家的房子,全部用磚砌上了牆,把房子的木頭全部換了,把院子裡的石磨全部遷走了,院子裡用水泥鋪了。他還把我家的大門用瓷磚給砌了。我放學後站在遠處看我家,我家裡最氣派,比當教師的大娃家裡有錢多了。
我揹著黑子給我的帆布書包,裡面裝上他買的字典去村學裡上學了。大娃就在這個村學裡教書,我時常看見他,一見他我就不順心,一副當官的架子。
黑子沒有入伍後,我爺爺就罵他:“你寫什麼文章啊,好好當你的運動員不就行了。”
爺爺其實也是在責怪自己,他也是個秀才,每天寫寫字,黑子肯定就受影響了。爺爺一位中農帶著黑子還有小五到一位貧農風水先生家裡去算命。
那位貧農盯著黑子和小五的左手說:“黑子是個下苦的命,小五是個吃公家飯的命。”
爺爺說:“看來這是命中安排的。”他帶著黑子和小五就回家了。
次年,黑子就去學木匠了,跟著村裡輩份最高的木匠,跟他一起學木匠的還有大娃的弟弟二娃和他的堂弟銀寶。二娃跟得是次輩的木匠,得把黑子叫師叔。銀寶跟著的是外村再輩的木匠,那輩份遠了去了。
我們村的木匠是方圓輩份最高的木匠,就如同我們村的陰陽先生是方圓最厲害的一樣(沒有他們治不了的鬼)。
我們村的木匠收徒弟要考智力,不論是畫線畫圖還是立體結構,還有對木頭和泥土的熟悉程度。黑子因為學過幾何還看過木頭和泥土的比例列表,所以他幹這行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