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大夫人——小姐在用邪術詛咒姬妾們。公子也認為小姐是妖魅,有些害怕她,開始疏遠她,冷落她,甚至還想休了她。小姐害怕被丈夫冷落,拋棄,她悄悄地請來法師,趁狸貓不備,將它捉住。現出妖形的狸貓被用鐵鏈綁在院子中,小姐向公子和眾人澄清,是貓妖殘殺了姬妾們,與她無關。她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親手砍掉了貓妖的尾巴。因為,據說,貓妖的法力都在尾巴上。被砍掉尾巴的貓妖痛苦而淒厲地哀嚎,撕心裂肺。小姐的裙子上濺滿了貓血,臉上露出自私,殘忍,惡毒的獰笑。
最後,小姐死了。貓妖剜出了她的心臟,吞進了肚子裡,來填補自己心中的創口。
失去了尾巴的狸貓仍舊在人世間徘徊,它經過了很多地方,遇見了很多人。天真而殘忍的孩子會捉它來踢打,折磨,以為玩樂。心術不正的法師會馴養它,驅使它偷東西,害人,以為謀利。狸貓從一個地方逃到另一個地方,從一個主人換了另一個主人,它曾呆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宮廷中,也曾呆在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市井中,它曾跟隨過奸邪陰毒的佞臣,也曾跟隨過殺人如麻的盜寇,每一個人類都那麼相似,自私,邪惡,無情,殘忍,冷酷。
漸漸的,玉面狸也學會了自私,邪惡,無情,殘忍,冷酷,它把飼養它的人類當做寄生的“主人”,而不是朋友。當“主人”要傷害它時,它就殺了他們;當“主人”沒有了寄生的價值時,它就離開他們。它不會再把人類當做朋友,關心他們的死活,關心他們的心情。它永遠不會再把人類當做朋友。
然而,在茫茫人海中,玉面狸卻遇見了蘇諒,它從來沒有遇見過像他這樣的人。它把他當做寄生的“主人”,他卻把它當做朋友。他真誠地、友善地對待它,把它當做最好的朋友。他病入膏肓的時候,沒有為了自己生存下去,拿它做犧牲。它反而因為疑慮而傷害了他。它傷害了他之後,他還會因為它受傷而流淚。
玉面狸躺在血泊中,悲傷地望著蘇諒,“你能原諒我嗎?”
蘇諒伸手,撫摸玉面狸的頭,“你活下去,我就原諒你。”
玉面狸虛弱地閉上眼睛,“你果然不原諒我。”
蘇諒見玉面狸已經不行了,流淚哽咽:“我原諒你……原諒你……”
玉面狸眼中閃過一抹溫柔,幸福的光芒,閉上了眼睛。
離奴見玉面狸閉上眼睛了,急忙拍打它,“喂喂,阿黍,你不要死啊!”
玉面狸倏然又睜開了眼睛,瞪向離奴,“黑炭,你輕一點兒,我還沒死!不過,好像越來越沒有力氣了,好累,好乏……”
離奴搖晃玉面狸,“阿黍,你不能死。好不容易才見到你,你死了,我的帽子怎麼辦?”
玉面狸豎起了耳朵,“什麼帽子?”
離奴抹淚,“阿黍,當年你匆匆逃難而去,我都來不及把生日禮物送給你。你喜歡帽子,這些年來,我攢了很多頂漂亮的帽子,打算再遇見你時送給你。”
玉面狸望著離奴,“黑炭,你居然還記得我喜歡帽子?我很高興。老實說,你的性格太差了,從小除了我之外,就沒有朋友。恐怕,至今還是沒有誰願意和你做朋友吧?”
離奴聞言,不高興了,飛奔而去,把元曜叼了過來,“誰說我性格太差,沒有朋友?書呆子就是我的朋友。我們朝夕相處,無話不談,是非常投機的知音良友。”離奴瞪向元曜,露出獠牙,“書呆子,你說是吧?”
元曜不敢反駁,顫聲道:“能和離奴老弟做知音良友,小生受寵若驚……”
玉面狸望著元曜,神色有些愧疚,“上次,我惡意地打你,今天也差點殺了你……對不起……”
元曜看見玉面狸奄奄一息,心中也有些悲傷,對它的討厭情緒也消失了。他笑了笑,道:“那些小事,小生沒有放在心上。你要好起來,不然蘇兄會很傷心,離奴老弟也會很傷心……”
“嗯。”玉面狸這麼答應,卻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帽子,還是清明時燒給我吧。”玉面狸虛弱地道,聲音幾乎低得聽不見。它最後睜眼望了一眼蘇諒,眼神溫柔而悲傷。
白姬遠遠地站著,金色的秋草在她的腳邊起伏。她望著躺在血泊中的玉面狸,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生死無常,愛恨如夢,人與非人都在塵世中歷劫,永無止境。生命從虛無而來,向虛無而去,雪泥鴻爪,無痕無跡,唯剩“因果”散落在六道輪迴中。
蘇諒撫摸著玉面狸漸漸冰冷僵硬的身體,眼淚不斷地滑落臉龐。他起身走向白姬,站在她面前,道:“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