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生至今二十餘年,他的頸後第一次沒有任何晶片的存在,雖然聯邦人平時根本感覺不到晶片的存在,可是理智告訴自己晶片不在了,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某個器官忽然消失不見,惘然莫名。
痛苦與空虛的惘然,未知的兇險前路,時刻襲來的昏厥渴望,許樂緊緊地抿著唇,憑藉著超人的毅力抵抗著。
或許是因為在醫院裡,在全身癱瘓然後強行衝破經脈的那些日子裡,他已經承受過太多次世界上罕見的痛苦級數,所以……他撐了下來,雖然撐的很辛苦。
好在這些痛苦和辛苦有價值,離開地下水道系統,進入戒備森嚴的城市地表後,他一直沒有驚動無處不在的帝國晶片監控裝置。
但危險依然存在。在居民公寓樓的夾縫裡艱難攀行很久之後,一條筆直空曠的道路攔在了他的面前,更麻煩的是,道口處有很多軍警正警惕地注視著周遭的動靜。
他計劃中的目標是幾公里外那片混亂而缺乏有效監管的貧民區,如果無奈地停留在這片公寓樓小區中,帝國軍警白天的搜捕很難躲過去。
面前的街道並不是太寬,如果是平時健康的狀態,他只需要弓著身體幾個錯步便能一掠而過,根本不會驚動那些軍警,可問題是他現在處於最虛弱的狀態,隨時可能倒下。
黯淡的路燈,透過灌木叢,落在他蒼白的臉頰上,他眯著眼睛望著那邊,等待著一個適當的時機,卻無比寒冷地發現,因為痛苦煎熬和虛弱疲憊的原因,他的目光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已經快撐不住了。
就在此時,一個似乎飲醉酒的帝國男子,踉踉蹌蹌從灌木叢邊緣的人行道上走過,口裡咕噥著什麼話語,向著街道另一邊闖了過去。
大概也只有醉到極致的帝國人,才會無視那些表情陰沉的軍警,才會渾然不知今夜宵禁的命令。
路口的軍警緊張起來,喝斥著向那名醉漢圍了過去,沒有移動的軍警也下意識裡望向了那邊。
許樂沒有放過這個一閃即逝的機會,艱難地深吸一口微涼的帝國秋夜之風,似要冒煙的嗓子稍微一潤,事先已經深深陷入泥地裡的右腿驟然發力,腿上的軍褲絲絲碎裂,最後的爆發力量反震,帶動他的身體化作一道灰影,瞬間掠過街道!
……
重重地摔倒在泥土裡,他不敢發出絲毫聲音,持續躺了很長時間,抵抗大腦傳來的強烈昏厥意願,直到確認了那些軍警沒有發現自己,才以手撐地,小心翼翼地抬起身體,回頭向路口方向望了一眼。
那名可以算是他救命恩人的醉漢,已經被軍警用電棍狠狠地擊倒在地,被野蠻地毆打,在地上痛苦地翻滾呻吟。
許樂眯著眼睛沉默片刻,回過頭來。
他艱難地走過石板溼漉的小巷,扶牆穿過樓宇之間的小道,手足並用痛苦地翻過低矮的圍牆,在這陌生的異國都市建築裡,緩慢而堅定地前行。
身體越來越冷,顫抖的越來越厲害,左腿如同斷掉一般沒有任何感覺,視線越來越模糊。
夜還是這樣的深沉,城市主街上還是那樣的危險,連滾帶爬進入那片雜亂而汙穢的街區後,他依然不敢放鬆絲毫警惕,背靠著一處灰漬斑駁的矮牆,胸口劇烈地起伏。
牆上有簷,簷上有露水輕輕滴下,滴在他的臉上,他下意識裡仰起頭來接了一口,舌尖在枯乾的唇上滑過。
精神稍好了些,許樂觀察了一下四周的雜亂環境,順著牆角爬進了一個破落的小院,又用最後的力氣爬上了滿是灰塵的閣樓。
閣樓對面有一隻野貓,正縮在房簷邊角長出的青草中,它好奇地瞪著幽幽的眼睛,看著這個奇怪的傢伙。
許樂望著這隻野貓,艱難地牽動唇角笑了笑,伸手將窗戶掩上,然後不管不顧地昏了過去。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十二章 蘇珊大媽
“去嗎?”
“當然要去,聽說今天凌晨凱旋門廣場最好的幾棵樹全部已經被西市的學生佔了,再去晚了,只怕什麼都看不到了。”
“我倒是不想去,不過市場裡肯定沒什麼生意,噓……瞧瞧那邊管理處的官老爺們,這話我可不該說。”
“去吧,咱帝國好些年頭沒出過這樣的大事兒了。”
“誰說的,二十幾年前大爆炸後的慶功儀式,我還參加過,那陣勢……”
“別說那麼多了,大家同去,同去。”
“同去!同去!”
蘇珊大媽聽著鄰近人們興奮的交談,胖胖的臉上閃過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