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星漸移,溫度漸低。一棵桑樹下的許樂眯著眼睛,看著另一棵桑樹下的那名帝國軍官,看著他的呼吸漸越平靜,雙肩自然內縮,明白在失血的情況下,那人應該感覺到有些寒冷。
人類抵抗寒冷的方法除了衣物顫抖之外,還有睡眠,雖然這種睡眠往往是致命的,可本能裡的選擇總是難以抗拒。
風還在吹著桑樹梢,沙沙沙沙,單調輕和催人入眠。
許樂一動不動,他沉默地看著那邊,數著對方的呼吸頻率,一直數了近一個小時,才目光微垂,用緩慢到極點的速度慢慢脫下鞋子。
緊接著,他脫掉上身滿是灰塵血漬的絲質上衣,輕輕在樹下小坑裡打溼,系在了脖子上,然後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向後小心地踏了一步。
赤裸的腳底踩在鬆軟的溼漉雜草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連草裡的昆蟲都沒有驚動一隻。
他踏了第二步,向著身後桑樹林中再次靠近,強行壓抑著心跳,控制著呼吸。
緊接著是第三步,只要進入身後的黑暗海洋,誰還能抓住他?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雙肩忽然傳來一陣無聲的振動,今他的腳步僵在了原地。
低頭看去,肩胛骨上方那兩個血洞上繫著的束環微弱地亮了三下,許樂沉默片刻,在心中嘆息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
十幾米外的那棵桑樹下,懷草詩緩緩睜開雙眼,眼眸異常明亮,看著許樂啞聲說道:“我一直以為你是聰明人,現在看起來,似乎判斷出了些問題。”
他說話的聲音壓的極低,林間休憩的夜鳥依然在黑甜夢中,未被驚動,但他知道許樂應該能聽清自己的話。
“敵人的敵人不見得是朋友,那些想殺我的人,想來也很願意殺死你。”
懷草詩一臉冷漠說道:“帝國境內遍佈晶片檢測裝置,你以為你真能逃回去?”
許樂沉默了片刻,自然不會向對方解釋自己最後的那張牌,他走回屬於自己的那棵桑樹旁,有些疲憊地坐了下去,就像先前自己什麼也沒有做過一般。
“另外,這次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懷草詩望著他說道:“但我死之前,肯定會先殺死你,所以你最好祈求我能活下去。”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十一章 紅磨房(上)
之後盡沉默,夜林無聲,許樂和懷草詩就像兩座雕像一樣,沉默地坐在各自的桑樹下。直到天邊泛起柳木白,每一抹晨光穿透林稍,落在臉上,他們忽然同時睜眼,不是被天光驚醒,而是同時嗅到了桑林裡傳來了某種危險的氣息。
許樂將手掌放到地面,專注而仔細地感受著那絲若有若無的震動,懷草詩則是來到了桃瘴機甲之下,看著機甲側甲處的外掛聲波監控裝置,緩緩蹙起了眉頭。
“走。”懷草詩乾淨利落地說道。
許樂沒有任何猶豫,起身向機甲走去。
件隨著清晰的電流聲,桃瘴機甲如神祇般站立,越過桑樹梢頭,面向朝陽升起的地方。
兩個人向機甲上攀爬,一面攀爬一面大聲地咳嗽,咳嗽聲沙而枯澀,就像是風乾多年的桑葉,被憤怒的蠶蟲撕開丟棄,卻又帶著一股放肆快活的感覺,受傷疲憊的二人忍了一夜咳意,此時確認對方追了過來,自然不用再忍,當然要盡情地咳一咳。
十幾公里之外那支叛軍部隊,應該有重型裝甲車或者是機甲,不然不會在監控儀上留下那般清晰的曲線。
桃瘴機甲艙門關閉,引擎再次轟鳴,那些令許樂感到心痛奢侈的晶礦,進行了原始霧化,催動著沉重的機身,化為清晨的一隻巨鳥,斜斜掠起,巧妙地繞過密集的桑樹,高速前行。
十分鐘之後。
這片恢復安靜的桑樹林外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響,整個大地都開始顫動,初醒的林鳥與草間的昆蟲驚恐萬分地四處奔逃。
近二十臺黑青色的帝國夜狼機甲圍了過來,沉重的合金機身,將林間的草地壓的狼籍一片,泥石翻滾。
確認目標已經再次遠離,這支機甲部隊沒有盲目地進行四處散擊,而是暫時停了下來,一臺機甲座艙開啟,一名上校軍銜的帝國軍官表情陰沉地走了下來,蹲在一棵桑樹下,認真地搜尋著一切痕跡。
帝國軍官的指尖輕輕滑過樹幹,觸碰到一抹將要凝固的血水,陰沉的表情顯得放鬆了些許,只是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指尖抖的非常厲害。
在下屬們的面前,這位軍官要保持絕對的從容冷靜及自信,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要執行這樣一項恐怖的任務,要追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