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有那麼一剎那的時間停滯。在這短暫到難以計量的時間片段裡,桃瘴機甲昏暗而充滿劣質機油味道的座艙中,許樂的眼睛異常明亮,目光穿透面前的光幕,盯著正在酥軟碎裂的磨房前方那個背影。
那個人的背影有些消瘦,平日裡給人一種不可戰勝感覺的她,此刻在沉重的金屬機甲腳下,卻顯得那般的瘦小和脆弱。
只要指尖輸出指令,桃瘴機甲便會抬起巨大的機械足,將對方踩成肉泥。
聯邦最強大最危險的敵人,因為這種難以複製的機會,忽然變成了可以輕鬆踩死的螞蟻,這種誘惑實在是難以抗拒。
桃瘴機甲經過修復,現在的功率輸出已經恢復到了百分之三十七,如果能一擊滅殺面前此人,許樂有六成的把握避開這些叛軍的圍襲,駕駛著桃瘴遁入茫茫的桑海夜色之中。
然而他最想殺的那人雖然一直背對桃瘴機甲,面窗而立,但雙手卻一直負在身後。
那雙看不出強悍反而顯得有些秀氣的手掌間,某個遙控裝置正放射出幽幽的光線。
只是一眼,許樂驟然感覺肩胛骨上方那兩個血洞開始劇痛難止,似乎下一刻便會血骨爆裂,變成一具悽慘的屍體。
對方沒有按下遙控裝置,只是想像便令人感到寒冷。
身處危險的包圍圈中,機甲座艙中的許樂和機甲陰影中的懷草詩,依然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定下了一場賭局。
賭的是誰更快,籌碼是彼此的生死。
許樂明亮的眼神驟然斂去,面無表情地壓抑下那股衝動,右手快速輸入擬形指令,開啟了桃瘴機甲的艙門。
……
帝國叛軍的機甲群反應已經足夠迅速,當他們發現異樣時,一直處於警惕激發狀態的月狼機甲便開始呼嘯著撲了上來,同時機械臂上的遠端武器也即將開火,可是他們依然沒有那臺機甲和那個人快。
桃瘴機甲破紅磨房而出,驟然變做一道影子。
懷草詩面無表情站在窗前,窗欞漸碎,牆壁漸頹,身周的場景似乎像是因時間加速前進而快速地潰敗,她冷漠看著面前還沒有來得及收回驚愕神情的納松,雙腳一蹬地面,氣流密射中,身體快速向後掠去。
經歷了十幾個日夜的追殺,那件染著大片血漬的淺色絲衣已經破損嚴重,在她向後疾飛的過程中四處散開,如同神祇古袍在星光間飛舞。
她身後那臺桃瘴機甲的艙門已經開啟。
她就像一位君王重新坐回代表權力的寶座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
狂嘯尖利的加持槍炮密集射擊的聲音響起,紅磨房前面三方的桑樹被鋒利的彈片狠狠削斷,白色的新木茬尖銳突出,木屑四濺,驟然遇襲的叛軍機甲群機體上火花驟現,沉悶劇烈的中彈聲震耳欲聾。
直至此時,叛軍機甲裡的軍人們才知道,雖然他們已經做了極為充分的情報準備工作,卻依然沒有辦法接觸到殿下機甲的彈藥配比資料,甚至他們掌握的彈藥資料,有可能是殿下領導的情報部門刻意傳出來的假資料!
因為這個致命的情報錯誤,叛軍機甲群根本沒有想到殿下的桃瘴機甲居然還有如此驚人的彈藥量,包圍圈頓時被擊潰了一道小口。
當然,出現此時情況最致命的原因,依然令他們百思不得其解,這和情報無關,這臺桃瘴機甲明明已經損耗嚴重,無法啟動,怎麼偏偏就在最要命的時候重新動了起來?
彈片飛舞裡,夾雜著沉重機甲高速呼嘯踩破地面的刺耳聲音,桃瘴機甲驟然發威後,叛軍機甲……甚至是桃瘴座艙內的許樂,都以為懷草詩會在這波猛攻之後選擇高速後撤,躍過磨房後那條小溪,投身於能夠隱藏一切的夜色之中。
所以叛軍機甲隊伍側翼的十臺機甲呼嘯著向小溪處撲了過去,他們知道殿下近乎無敵的機戰實力,清楚桃瘴機甲的恐怖機動能力,如果不提前趨進,根本無法將對方攔截下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以最快速度接過桃瘴機甲操控許可權的懷草詩,強悍地選擇了一條更直接的道路。
當兩翼的叛軍機甲提前向小溪處高速趨進時,桃瘴機甲向正前方衝了過去!
紅色的磨房傾塌向地面,牆皮在密集子彈的攻擊下碎為煙塵,在星光下,這些牆皮煙塵竟有些像粉紅桃花瓣上露氣散成的瘴霧。
桃瘴機甲呼嘯著穿過這片紅瘴,冰冷與滾燙相夾的合金機身裹挾著絲絲煙塵,以肉眼根本看不清的速度,冷漠地攻向正面的叛軍機甲群,嗤的一聲,長約五米的復層鍛式合金槍嗆啷出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