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恐懼、對自己最狠、最絕的那種時刻。
……
無論聯邦科學家再如何發揮自己的想像力,機甲這類龐大的機器身軀,控制系統與結構系統的最關鍵聯動裝置,依然像無數萬年前的時代一樣,全部是這種最原始的液壓裝置。也曾有科學家提出過別的設計,然而冷酷無情的戰場實踐早已證明,只有最原始的才是最可靠,最堅固的。
M52機甲的機械腿至少有七根以上粗細不同,用途不同的液壓管,大部分隱藏在護甲之下,有的深在合金構架之中。而袒露在外的那根液壓管全部由合金一次成形,比人類的大腿還要更粗,堅固到足以抵抗密集火力的打擊,所以設計者從來沒有想過在這根液壓管之上,再安裝什麼防打擊裝置。
因為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應該存在機修師封餘那樣的怪物。
許樂身體劇烈地顫抖,體內那股巨大的力量,瞬間透過他體內的無數路徑,全部遞送到自己的大腿上,自己的關節上,自己的腳上……那隻挾著猛烈呼嘯聲的腳,狠狠地踹在了冰冷而堅固的合金液壓管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
腳下的那雙皮靴,在接觸到液壓管的那一剎那,便開始變形,撕裂,在極短的時間內,綻放成無數碎片,就像蝴蝶一樣在許樂的腳畔飛舞掙扎,卻沒有來得及飛走。
那股發自他腰後的力量,從腳底傳至液壓管上。只見液壓管上的金屬光澤竟是黯淡了一絲,然後微微一顫……旋即卻是回覆如初,冰冷的金屬根本沒有一絲波紋。
液壓管沒有斷,那臺黑色的機甲更沒有像一年前在河西州郊外被封餘擊中的那臺機甲一般,沐浴在如瀑布般的機油中,頹然倒下,它一動不動,冷酷地對準著將要逃離地下停車場的黑色汽車,轟出了自己的主炮!
在這一瞬間,許樂覺得自己的腳踢中了一塊鐵板。不,是踢中了一個生根於地面的鐵柱。一股足以令人昏厥的痛苦,從他的腳底傳至踝部,再傳至膝關節,最後傳到了他的大腿根部!
他甚至能感覺到,無數條裂痕,從自己的腳趾頭開始伸展,無數的肌肉纖維開始撕裂,腿骨也開始裂開!
手無寸鐵的人類,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向著龐大的金屬機甲發起了進攻。這是一種瘋狂的舉動。而從那臺機甲金屬軀體傳回的無比巨大的反震力,更是證明了這種挑戰,顯得過於悲壯而沒有效果。
許樂直接被反震力震得飛了起來,控制身軀的力量早已被機甲反震成虛無。他的身體像一隻斷線的風箏般頹然飛至空中。
巨大的痛楚還未來得及完全佔據他的腦海,腿骨卻已經全碎,在空中無力垂下。他感覺自己的骨頭全部已經被震散了架,胸腹部開始有一股甜甜的感覺在蘊積……
被震飛的許樂,在空中飛舞著,眼眸裡的餘光看著面前的黑色機甲,他知道自己不是封餘大叔,沒有以一人之力制服機甲的本領,他本身也沒有這種奢望,所以他沒有失望,更沒有絕望,眼眸裡反而燃燒起了無比快意的火焰,因為他知道……這一腳絕對起了效果,只是效果在哪裡,誰也不知道!
黑色機甲機械腿處的那根液壓管,在他的腳下只是微微一顫,便回覆了平靜,但在肉眼與機甲監控系統都沒有發現的地方,在那些管腔內被絕對密封的流動液體之內,在那些機甲控制系統所依賴的電感元件線路之間,一股顫抖開始蔓延!
就像此時痛楚與骨面裂痕在許樂身體內的蔓延。
那絲顫抖與許樂先前的顫抖何其相似。
……
許樂結束自己被震飛的旅程,頭部向後一仰,噴出了一大口鮮血,重重地摔落在了地面。
就在他落地的同時,黑色機甲也已經完成了主炮的發射。
聯邦裡有一句諺語,當你開始旅程時偏移正確方向一公分,當你結束旅程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已經遠離了目的地一千公里。
許樂的腳面踹到液壓管上,將體內的顫抖力量全部傳遞過去,讓液壓管內的密閉液體在瞬間內產生了一絲變形,這本是機器程式絕對不會允許發生的誤差,但這個誤差在那一刻發生了。大概只有零點零一毫米等級的波動,伴隨著液體的盪漾,傳遞到了龐大機甲的身軀內部,逐漸蔓延,經過那些電路元件線路,經過那些電流與資料流的通道,蔓延……而且被逐漸放大。
黑色M52機甲的右半部機體在那一瞬間,在肉眼看不見的程度內,微微顫抖了起來。
零點零一毫米等級的波動,傳到黑色機甲的右機械臂時,已經變成了一毫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