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他聲音低緩幾分。
“請說。”顧十八娘淡淡道。
“我找了個好大夫。”沈安林含笑低聲說道,看著她的眼。
“恭喜沈少爺痊癒。”顧十八娘聲調未變。
比那一世提早了半年多,而且那個好大夫絕對不會是彭一針了,已經有很多與記憶裡不同的事發生,對於他說的這話,顧十八娘已經不驚訝奇怪了。
“我就要走了,再上戰場。”沈安林接著說道。
“哦。”顧十八娘只是淡淡道。
“不祝福我?”沈安林含笑問道。
顧十八娘終於將視線聚焦在他面上,搖了搖頭,“你應該慶幸我沒有詛咒你。”
二人視線相對一刻。
她說的是真心話,沈安林雖然早已知道這姑娘對自己的態度,但此時此刻,他的眼神還是微微黯淡一刻。
“她來京城了。”他接著說道。
“恭喜母子相見共享天倫。”顧十八娘答道。
沈安林看著她,嘴邊又浮現笑意,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雖然眼前這個人毫不掩飾對自己的疏離拒絕,但他卻感覺,她跟他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一見如故。
她能一眼看穿自己的真實情緒真實想法,能對自己說的突然的話對答順暢。
“她在查你。”他接著說道。
“我很榮幸。”她接著口答道。
“她以為你將順和堂送與我。”他說道。
“我很榮幸。”她答道,話語一樣,聲調卻是不同,表達的情緒自然也不同。
沈安林濃眉微微一挑,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我心悅你。”他忽的說道。
“我很榮幸。”她依舊順口接道。
沈安林的笑便在臉上盪漾開。
顧十八娘面色微微僵,“很好玩?”
沈安林伸手揉了揉下頜,收住笑。
“沈少爺說完了沒?”顧十八娘壓制住漸漸升起的煩躁,冷聲問道。
“這就惱了?”沈安林含笑問道,看眼前這姑娘越來越幽深的眸子,便咳了一聲,手一抖拿出一張紙,在她眼前晃了晃。
顧十八娘冷笑一聲,帶著嘲諷道:“就這張破紙,你還真把它當成寶。”
她的話沒說完,就見沈安林微微一笑,伸手將那發黃的薄脆的紙撕成碎片,手一揚,隨風散入夜色中。
“男兒大丈夫,豈有強人所難以物要挾之行徑。”他攏手在身前,揚眉說道。
顧十八孃的視線隨著紙片落入黑暗中。
“沈少爺大丈夫行徑,說到做到,絕無戲言。”她淡淡介面說道,心裡酸澀之意濃濃的散開。
是的,他還是他,說話行徑果斷決絕。
“沈少爺,請。”她抬手送客。
安林卻並沒有走的意思,一腳踏在地上,一腳懸空微晃,抱手在身前看著她神色忽的肅然。
“顧湘。”他說道,“我心悅你,可託媒相求否?”
顧十八孃的身形微僵,她並沒有抬頭,慢慢的搖了搖頭,不再給他多說話的機會,伸手招了招。
阿四以及兩個緊張的渾身發抖的侍女急匆匆的走過來。
沈安林站開,慢慢退到黑暗中,看著馬車晃悠悠前行。
馬車忽的停了,他的心中不由一跳,垂在身旁的手不由攥起來。
她走下來了。
她走過來了。
“沈少爺,我想給你講個故事。”顧十八娘看著他慢慢說道。
“好,你說。”沈安林點點頭,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不察覺的喜悅。
這是相識以來,她第一次主動跟自己說話。
“從前,有一個農夫種了一棵秧苗,秧苗還沒長成時,一株藤蔓纏了上來,很快就將秧苗纏死,農夫便拔掉了這株藤蔓,並且為了防止藤蔓再生,將秧苗附近剷平,不留一棵雜草…”顧十八娘語速緩緩的說道。
沈安林專注的聽著,眉頭微微皺起,卻並沒有插話。
“你說,農夫做的對不對?”顧十八娘忽的問道。
“什麼對不對?”沈安林略一怔,旋即領會,“拔掉藤蔓嗎?當然是對的,難不成要任秧苗死去,而藤蔓得生嗎?”
顧十八娘點點頭,“我也這麼認為,要是我是農夫,我也會這麼做。”
沈安林開口想要問,顧十八娘卻接著說道,“那那些雜草呢?”
“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