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便拉著世玉的手,一起出了寒冰從前所居的這座院子,在徽園中信步閒逛了起來。
不知何時,天上開始飄起了細細的雨絲。
他們父子此刻正走到了湖心亭附近,便一起進了亭中避雨。
冷衣清在亭中的那張石桌邊坐了下來,不期然地舉目向遠處的那片柳林望去。
雨中的柳林,透著一種別樣的悽清與迷濛,仿若那些久遠的往事,如夢如煙,卻絲絲縷縷地滲入到人心深處。
這時,他的耳邊依稀又響起了寒冰那如泉流漱石般清越的聲音:“父親大人儘管放心,這徽園中的一草一木我都不會動。待將來我離開之時,必會還你一個一模一樣的徽園。
到時候,父親大人還可以像今日這般,坐在這湖心亭中,看細雨如愁,賞一江煙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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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宮中以後,冷衣清又獨自來到選德殿內,將依然靜靜地擺放在龍案之上的那冊《陣亡將士名錄》重新開啟。
翻至最後一頁,他又盯著那個熟悉的名字看了許久。
隨即,他便拿起了一旁的硃筆,略一沉吟之後,在“寒冰”二字的前面,加上了一個鮮紅的“冷”字。
雖然這少年不是自己的親生之子,但他畢竟喊過自己一聲父親,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就這樣有名無姓地死去。
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硃筆,冷衣清又盯著那個名字看了許久,許久,直到雙目漸漸溼潤了起來……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一枝春色
三月江南,草長鶯飛。
那座久已無人居住的藏澗谷中,更是野花遍地,楊柳青青。
在那條穿谷而過的明淨小溪旁,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座新蓋起來的獨門小院。
院子正中是並排的幾間竹屋,屋前屋後都有翠竹環繞,顯得格外清雅幽靜。
不過,最為出奇之處,是院子裡及圍牆邊所種植的各種藥草,在春日裡散發出一陣陣似有若無的幽幽清香。
這日清晨,似乎從未有人問津過的院門外,忽然傳來了幾下不緊不慢的敲門聲。
正在院中準備晾曬藥草的花湘君聞聲抬起頭來,一張清麗的俏臉上抑制不住地閃過了一絲喜色。
她急忙直起身來,快步走過去,開啟了院門。
聽到響動,那位原是背門而立的白衣小公子,立刻轉過身來,在他那張猶如粉雕玉琢一般精緻的面孔上,掛著一抹清澈明亮的笑容。
乍然看到這個與十幾年前的那人一模一樣的笑容,花湘君那雙深邃的美眸中,不禁泛起了一陣恍惚之色。
這時,那位白衣小公子冷世玉已將手中拿著的一枝新柳遞到了她的面前,並用依舊帶著些童稚的聲音道:“湘君姐姐,這是玉兒剛剛折下的一枝春色……”
花湘君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臉上的笑容看了許久,這才終於一伸玉手,接過了那根柳枝。
將它湊在鼻端輕嗅了一下,只覺一股清新的氣息直透心脾,她不由滿意地嫣然一笑,道:“好吧,算他有心!”
世玉當即涎著臉笑道:“哥哥他不是不想親自踐約,只不過他的師父,也就是那位定親王爺已經下了嚴令,在哥哥的雙足沒有徹底恢復知覺之前,絕對不許出門。”
花湘君卻沒有被他的這番話給輕易騙過去,微微撇了撇嘴,道:“在他去津門關之前,答應下這個約定時,我便猜到他的心裡必是存了別的想法。
如今看來,他當時就已打定了主意,一旦再也不能回來,便讓你這個玉兒,來頂替他那個玉兒,給我送來新春的楊柳枝。”
“可無論如何,哥哥他還是回來了。湘君姐姐,就請你原諒他這一次,不要再避世遠居,還是回景陽花神醫那裡去吧!”
聽世玉說得極為懇切,花湘君不禁笑了笑,解釋道:“不久前,我將孃親的骨殖遷回了藏澗谷,與爹爹合葬在了一起。所以我便想守著他們兩人多些時日,但並非是打算永居此地,再也不回景陽了。”
世玉的眼睛眨了眨,又帶了些乞求之意地問道:“那……湘君姐姐,你就是不再責怪哥哥他沒有守約了?”
花湘君自然明白這少年的意思,於是神秘地一笑,道:“你且去問問你的那位哥哥,可還記得當初他們所約定的那個再見之所?下個月圓之夜,自會有人去那裡會他。”
世玉一聽,頓時滿臉欣喜地道:“如此就多謝湘君姐姐了!玉兒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