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2 / 4)

的衣襬,又替他查了遍盤紐,心中躊躇半晌,問他,“宵兒肚子疼嗎?”

湯圓眨巴眨巴眼,糯糯道:“不疼。”

“牙疼不疼呢?”我摸了摸他水噹噹的臉。

“不疼。”湯圓搖了搖頭。

“那手指呢?手指疼不疼?”我鍥而不捨。

“不疼。”湯圓睜著烏潤潤的眼睛盯著我瞧了瞧,我失望地嘆了口氣,只得牽了他的小手往外走。孰料走了不過堪堪五步,湯圓卻不走了,扯了扯我的衣襬示意我停下,我彎下腰,聽得湯圓輕聲輕氣道:“孃親,宵兒腳疼。”

我心中大石落地,俯身將湯圓抱起,招呼下人道:“孫少爺腳疼,快送回房去歇著,叫奶孃照應好。”下人領命將湯圓抱回屋內。我整了整衣襬同家人一道坐了轎子去裴家觀禮赴宴。

太后賜婚場面自是宏大排場,十里紅妝一路沿街到裴門,禮樂相和賓客盈門,下人們進進出出忙碌著,裴家雙親親自於大門外迎客,滿面皆是洋洋喜氣,乍一見我們沈家一家人,倒有些尷尬面色,不知如何開口,倒是我爹爹落落大方與他們道了恭喜打招呼,裴衍禎的孃親執著我的手握了半晌,最後一聲輕煙嘆,問道:“如何不見宵兒?”

“宵兒腳有些疼,我怕他崴了腳,遂讓他在家歇息。”我低眉垂眼答道。

老人家一時有些著急,“可礙事?家裡有現成的跌打方子,我一會兒叫人配好藥送過去。”

“不嚴重,想來休息一晚明日便無大礙。”我寬慰她。

老人家方才面上稍稍好轉,見我爹和姨娘招呼我過去這才放開我的手,我轉過身,聽她在我身後嘆道:“妙兒,你莫要怨衍禎,他有他的不得已……”

我低聲回道:“不怨。”便腳下不停地向裡行去。一路行來,滿庭牡丹依舊香,剪雲披雪蘸紫砂,引得我駐足看了看,試圖瞧出這花同五年前有何區別,入眼的卻是棲息在花瓣上年年相同的春光灼灼,倒應了那“年年歲歲花相似”之說,思及此,我不由輕聲笑了笑。

我如何會不曉得?人人皆有不得已,只有我沒有不得已罷了。

內堂之中,火紅喜慶之色撲面而來,真真是個長夜未央,庭燎之光,彼美孟姜,鸞聲將將。我尋了我爹,在他身後拾了個僻靜處坐下,聽得左右之人不管熟的生的皆來與我爹爹招呼說話,緘口不提過往之事,只當我爹亦是個看客。我爹倒也樂呵呵地應對。

我抬頭瞧了瞧廳首的大紅“囍”字,又低頭瞧了瞧地上鋪的殷紅長毯,聽著門外門內嗚哩哇啦的嗩吶聲,想了想小舅母明日的胭脂紅,覺得喉嚨裡又泛起一陣烙餅般疼痛。不由慨嘆,如今的大夫是越來越不頂事了,喝了不知多少貼的藥,也不見得丁點好轉,煎藥剩的藥渣子倒出去一簸箕一簸箕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沈家哪個病入膏肓了,要是曉得是叫根鯽魚刺給卡了個把月,還不得貽笑大方。

不曉得現下湯圓在家裡可好,如此一想我便有些晃神,不由得心不在焉起來。接下去來了些什麼人,說了些什麼話,我皆恍惚不知。

直到聽著一個尖細的嗓音反覆拉了長音唸了幾遍,“新人一拜天地——!”方才將我拉回神。

一抬頭,卻見廳首裴家雙親面色煞白,站著主持儀式的大內公公一臉焦躁,那披了紅蓋頭的新娘子已彎身拜了天地直起身來,綵綢那端的新郎倌卻依然挺拔故我,沒有半點預備折腰的跡象。

我怔怔然瞧著那緇衪纁裳的新郎倌皓腕一揚,手中彩綢飄零委地,但見他抱手對那新娘一個深深鞠躬,口中朗朗道:“秦小姐,裴某今日怕是對不住了。這親,無論如何結不了也不能結!”

有一人隔了紅毯在廳堂那頭騰然站起,滿目震驚。卻是不知何時進來的宋席遠。

剎那間,滿堂皆靜。

只那紅蓋頭下溢位二字:“為何?”聽著竟非悲切,似乎還藏了幾分莫名竊喜。

裴衍禎直起身,兩隻朝露清水目澄澈地直視向我,我心中一跳,聽得他緩緩道:“揚州城中,上至耄耋老翁踟躕老嫗,下至束髮青年及笄少女,皆曉得我裴衍禎心中僅有一人。雖為禮法所不能容,強求不得。然,我所求不多,只要能遠遠看看她,偶或聽她說說話,此生已慰足。如若今日它娶,怕是連這隔水望月影的一份痴念也不能維繫……”

那主婚的宮中之人面無表情拔高了音,刺耳問道:“裴大人,抗旨之罪乃是殺頭的死罪,你可知?”

裴衍禎灑然一笑,在幕天席地的嫣紅重壘中,一字一字道:“心念若斷,何以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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