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之前,貴妃最好想想清楚,皇上的旨意到底是什麼,皇上又會優容你到哪一步田地。”
傅貴妃咬了咬牙,她當然知道肅帝的原話是什麼,也知道自己能夠發揮的餘地有多少,這原是她後宮鬥爭十幾年裡慣用的手段,藉著肅帝言語裡那一點似是而非大做文章。
首先就是一般人聽見“奉旨”二字就已經腿軟認慫,即便真的質疑到肅帝的口諭旨意,傅貴妃也能將自行發揮的餘地完全拿捏在肅帝會順水推舟包庇她的範圍之內,鬧到御前的結果只會證明是她一開始的傳旨就沒有問題,還能再給對方加一條罪名,再說白了就是非常善於在文字和言語的空隙裡借力用力。
過去的十餘年裡,傅貴妃這一招“奉旨”震懾,對付六宮妃嬪可說無往而不利,然而今日不想卻踢了鐵板,在年輕鎮定的太子跟前,竟然有些不敢發揮了。
肅帝是不喜歡懷淵太子,但那是從一個父親對一個兒子的視角來看。要是從一個帝王對一個儲君的角度來看,其實肅帝對懷淵太子還是有不少倚重的。這一點從送到重華殿的軍國大事和各樣奏章就能看得出來。
九五之尊的位置哪裡有那麼好坐,舉國上下的民生經濟、內憂外患的各處建設與軍事,文武百官的管理調動,宗親重臣的勢力平衡,經營好一個國家真的是需要無數人殫精竭慮地晝夜辛苦,而身為最高決策者,很可能面對著一個“江南水患治理”問題,就要連續開會一個月,聽各路精英引經據典,立場不同爭執三十天,每天六小時,各路人馬都理由充分就是誰也不同意誰,最後只等皇帝拍板,這個結論是對是錯,其實誰也保證不了,但功過就是史書上見。
在這樣的壓力面前,一個年輕有為,在政事上能夠大量為君父分憂、分擔決策甚至也可以分擔罵名的太子,在肅帝面前的分量就遠不是傅貴妃之前的對手能夠比擬的了。
“本宮奉旨統領六宮,自然是有責任督責六宮女眷。”傅貴妃退後了一步,也在言語重新放緩之時重新調整情緒,重整旗鼓,緩緩坐下,“如今的大祭之期,到底是為了先皇后娘娘與元舜太子,殿下就這樣全然不在意,倒也是新奇了。紀青盈原是蘅芳宮中的卑賤宮女,居然也值得殿下這樣一力迴護,連基本的孝道——”
“傅妙莊!”紀青盈猛然喝了一聲,“妄議儲君,也是你統領六宮的職責嗎!”
這次太子都側目了——紀小慫是要爆發了?
直呼傅貴妃姓名?
他唇邊的笑意卻也越發深了,這才像樣。
“殿下是不是在意皇后娘娘與元舜太子殿下,貴妃你如何得知?你若不知,何敢妄議儲君的孝道之事!”
不就是扣帽子嗎,這個她也會。但更重要的,這本就是她心裡的怒氣,並不是借力打力,也不完全是為了嘴炮反擊,而是她真的聽不下去傅貴妃這樣說太子。
他沒有孝道?
他不在意母親和兄長?
懷淵太子每日裡在重華殿處理政務這樣辛苦這樣久,還不是每日都去太廟跪經?
她看過他膝蓋上的情形,面板都發硬了,他才二十一歲,那真的就是這些日子一個時辰一個時辰跪出來的。
他持身不謹慎?
他都多久沒有與妃嬪同床共枕了,都忍到什麼地步了,傅貴妃還敢說她!
“放肆!”傅貴妃再也忍耐不下紀青盈這樣一次次地當面打臉,尤其是在她眼裡紀青盈既是背主忘恩的白眼狼,都是卑微低賤的螻蟻塵土,只不過仗了太子的勢就敢這樣叫囂,“來人!紀氏犯上,立刻拿下!”
“是!”蘅芳宮的宮監齊聲應了,便要上前。
“謝允!”太子也冷著臉向外吩咐了一聲。
鏘!
長劍出鞘,寒光閃耀,兵甲粼粼,步步鏗鏘。謝允帶著兩名銀甲衛士快步進了夢蝶軒中堂,躬身行禮:“殿下。”
太子哼了一聲,淡淡斜睨傅貴妃:“在東宮也敢這樣放肆?孤倒要看看,誰敢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