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頂端。
剛剛下過一場大雨,地面的坑窪處積了一攤雨水。
蘇季的雙爪走起路來像踩高蹺一樣不穩,晃悠悠地來到那攤積水邊,低頭俯看水裡的倒影。這是他重生以來,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全貌。他看見自己滿身淡褐色的羽毛,喉嚨處的絨毛泛紅,眼睛周圍是泛黑,翅膀和尾巴也是黑色,且帶有白色的斑紋。雖然渾身的顏色不算鮮豔,卻透出一種獨特的淡雅韻味,連蘇季都不由得讚歎自己的美麗。
每到中午的時候,大雌鳥都會當著所有幼鳥面前捕食。蘇季理解這種行為,無異於父母教授自己孩子生存的本領。所以,蘇季每天都學得很用心。
大雌鳥不僅捕食昆蟲、蜥蜴、蛙類、鼠類,還捕食其它小鳥為食。今天,大鳥就抓到一隻麻雀的幼崽。鋒利的爪子捕取小麻雀,把它掛在尖銳的樹枝上刺死,撕碎食之,手段頗為兇殘。然而,森林裡的弱肉強食,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日復一日,蘇季總算學會夢寐以求的飛翔。
大雌鳥關注的目光中,蘇季張開雙翅,緩緩拍擊翅膀,飛行的高度忽高忽低,最後終於衝上雲霄,翱翔在蔚藍的天空中,一會兒朝太陽高飛,一會兒展開雙翼滑翔而下,如在大海中遨遊。
此時此刻的蘇季,已經徹底忽略變成鳥兒的煩惱,完全沉浸在飛翔的喜悅之中。
突然間,一隻矯健的蒼鷹,猶如離弦的箭一般俯衝下來,驚得蘇季翅膀一顫!隨著一聲沉悶的叫聲,一隻灰色的野兔被蒼鷹抓住!蒼鷹抓著野兔,盤旋衝過遠處重迭的高峰,飛向遠方。
蘇季感到心有餘悸,一顆心怦怦直跳,倘若剛才老鷹的目標是自己,現在怕是又要見閻王去了。懷著忐忑的心情,蘇季煽動翅膀,飛向鳥巢的方向,打算最後和生養自己的大雌鳥告別,再見鳥兄弟們最後一面。
然而,返回鳥巢的時候,蘇季並沒有看見雌鳥,只聞到一股烤肉的味道。
蘇季不安地落在樹梢上,俯視地面,只見原來自己居住的鳥窩,正倒扣在地上。
旁邊,兩個背弓箭的軍漢用一根根箭矢把射下來的小鳥們串起來,放在火焰上炙烤。
蘇季驚愕的目光中,只見大雌鳥被一根箭貫穿身軀。一雙空洞的死鳥眼圓瞪,彷彿臨死前還在擔心自己的孩子們。
瞧見大雌鳥被人類殺害,蘇季胸中怒火沸騰,畢竟自己是被那雌鳥一口一口餵養長大,豈能任由他們殺害再生父母?
那一刻,蘇季只想為死去的“母親”和“同類”做點什麼,幾乎忽略自己曾經是個人類,毅然決定尾隨兩個士兵,伺機啄瞎他們的眼睛作為報復。
蘇季小心翼翼地接近,落在兩人頭頂的樹枝上,忽然感到有些奇怪。單從裝束和配飾看來,這兩個士兵應該來自兩個敵對的國家。一個是來自晉國,另一個來自虢國。兩個敵對國家計程車兵在這偏僻的樹林裡偷偷會面,蘇季想必無疑是軍中潛伏的細作。
兩個細作圍在火堆邊烤鳥,同時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談著。
虢國細作一邊咀嚼鳥肉,一邊說道:“儘管虢石父全力擁立攜王姬望,諸侯們還是不把那個天子放在眼裡,有的明顯能看出有稱霸之心。不知你們東邊的周天子,最近有什麼動靜?”
晉國細作回答:“自從申候姜贏屠城鎬京以來,平王宜臼東遷洛邑,管轄範圍大減,形同小國,加上有弒父之嫌,如今在諸侯中的威望大不如前。唯有申侯姜贏和晉侯姬仇仍在輔佐。不過,我看晉侯姬仇的野心,絲毫不遜於申候,日後必能執掌大權。”
姜贏屠城?
從兩個晉兵的談話當中,蘇季感到姬宮湦死後的天下,似乎變得比過去更加混亂。如今天下出現“二王並立”的局面,猶如天上同時出現兩個太陽,百姓依然身處水深火熱之中。
蘇季越來越著急知道自己死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晉國細作正吃著鳥肉,忽然嘴巴停止咀嚼。
虢國細作微微一愣,問道“怎麼了?”
“你可曾聽見什麼動靜?”晉國士兵緊張兮兮地說道。
虢國細作豎耳仔細聆聽,緩緩拿起手中的弓箭。
蘇季大驚失色,暗忖他們莫不是發現自己的存在?
兩個細作緊張地互望一眼,似乎同時感受到危險的訊號。
突然間,一道劍光閃現!
兩個細作幾乎同時發出一聲慘叫,口中飆出鮮血,倒在地上一命嗚呼。
蘇季居高臨下,瞧見那兩具屍體的心臟部位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