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 三匹馬馳騁於關中大地。 朱銘從農民口中,得知了豐利渠的大名,官船在渭橋鎮停靠時,他便拉著李含章跑去檢視。 陳淵曾路過此地講學,專門考察過豐利渠,也借了一匹馬同行。 前方河渠阻攔,無法再騎馬,陳淵指著流入渭河的水渠說:“此乃三白渠之南白渠。” 三白渠在唐代就有,因年久失修,而且河水改道,宋代一直試圖疏通。 前幾年不但徹底疏通了,而且灌溉面積擴大到360萬畝,改名叫做“豐利渠”。 朱銘問道:“主修此渠的功臣趙佺,如今已升為何職?” “不知,”陳淵說道,“他只是個小官,來歷不詳,名聲不顯。” “如此功績,竟也不能揚名?朝廷都不提拔嗎?”朱銘難以置信。 陳淵說:“此渠的推動者是蔡溥和穆京,二人皆是侯蒙一黨。侯蒙現為中書侍郎(副宰相),與蔡京不睦。蔡京扳不倒侯蒙,便對蔡溥、穆京下手,兩人都遭到了貶謫。至於趙佺,多半也受到牽連,甚至故意抹去他的水利政績。” 朱銘徹底服了,感慨道:“推動水利的好官被貶,而主修此渠的官員,竟只留下一個名字。這世道,能臣難做啊!” “奸相不除,天下難安。”李含章也認為很沒道理。 侯蒙是山東高密人,為人比較圓滑,但一直堅持正義,《水滸傳》裡就是侯蒙提議招安宋江。 宋徽宗曾經問侯蒙:“蔡京如何?” 侯蒙回答:“蔡相公如果品行端正,古之名相也不過如此。” 這個回答,給足了宋徽宗面子,又暗諷蔡京心術不正,蔡京因此嫉恨之。蔡京指使手下彈劾宰相張商英,侯蒙也儘量從中斡旋,兩人的矛盾於是更深。 但侯蒙能屈能伸,懂得拍宋徽宗的馬屁,蔡京始終無法將其排擠出朝堂。 有些時候,宋徽宗甚至繞開蔡京,單獨召見侯蒙議事。 朱銘望著豐利渠兩岸的農田,有這條水渠坐鎮,關中民生很難崩掉,還能再瘋狂盤剝十年。 大宋有奸臣,但也有能臣啊! 可憐修渠者趙佺,換作王安石時代,估計能夠一飛沖天,現在卻落得不知所蹤。 如果給個遊戲屬性,趙佺應該是水利95以上。 因為鑿通豐利渠太難了,趙匡胤曾下令開鑿此渠,趙光義也曾下令開鑿此渠。接下來,每個北宋皇帝,都下令開鑿此渠。 全部失敗! 直至王安石變法,啟用二程的舅舅侯可,耗時多年,終於達成30%的工程進度。 剩下的沒法鑿,技術難度太大。 而趙佺接手之後,在缺乏朝廷資金支援的情況下,僅靠調動地方力量,只用區區兩年時間,就完成困擾北宋130年的世紀工程! 他甚至能做到不大規模擾民,動用的民夫只有數千人。甚至為豐利渠附加洩洪功能,保證水渠流經的七個縣,旱時可以灌溉,雨時不遭洪澇。 這是啥水平?看書溂 如此能臣,在史書上只留下一個名,連字什麼都不清楚。 具體官職也模糊,只知是提舉常平使派出的修渠使者。 朱銘很想結識此人,可惜毫無線索。 “恨不能當面一睹趙君風采。”朱銘嘆息道。 陳淵說:“我也想見見此君,請教一些水利學問。我去看過,其設計之巧妙,堪稱神來之筆!為了節制水勢,他增修二洞、二閘、三溝。火燒山嶺,鑿石為渠,分渠洩洪,激流頓平。若讓我來修,做夢也夢不出這等奇思妙想。” 趙佺開鑿豐利渠,推翻了原有設計,用常人無法理解的思路,重新制定了全套水利方案。 朱銘心中感嘆,多少能人志士,為這大宋續命啊,全都葬送在那父子倆手裡。 回到遞鋪,休息一夜。 眾人繼續坐船前進,又過些時日,在潼關附近登岸,改乘遞鋪的公車。 這裡交通更為繁忙,公車數量有限,須得住下多等幾日。 趁此機會,朱銘決定到處逛逛。 “三郎,可要去那邊山樑上登高?”朱銘問道。 李含章提醒說:“靠近潼關的山樑,皆為禁區,不可隨意攀登。” 朱銘慫恿道:“你平時自詡知兵,就不想觀其全貌?” 李含章頗為心動:“那就……繞遠點爬上去?” 兩個傢伙出得遞鋪,裝作趕路往東走,繞行數里攀爬山樑。 可惜距離太遠,爬上去也看不清,於是下山順著溝谷摸過去。再上一道山樑,西邊是漢潼關舊址,東邊是隋潼關舊址,都風化得只剩殘垣斷壁。 唐宋潼關的全貌,已能看清。 朱銘此刻腦海裡,驀地湧現出那一句:山河表裡潼關路! “還要繼續?”李含章有點心虛。 朱銘說:“若被守軍發現,便稱咱們是來憑弔古戰場的。” “好!”李含章感覺很刺激。 兩人順著坡道往下,來到潼河邊的禁溝,漸漸摸到潼關的背後。 城上稀稀拉拉坐著幾個士兵,根本無人注意,他們大搖大擺的,就這樣繞著山腳過了潼關。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