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這兩個人中,程堅忍是有著相當文字陶冶的人,他覺這西北風,在這個炮火寥落之夜,已寫出一篇吊今戰場文。槍聲少,人聲更是沒有,其他生物的聲音,自然也是沒有,讓西北風儘量地去朗誦這篇動人心魄的傑作。眼光接觸的呢,遠處有些野火之光,像夏夜在鄉間農場上納涼,常常看到遠處閃的乾電,不過這多了一種雷聲配合而已。星光下,也還可以看到負郭人家,只是那種焦糊的氣味,就在這裡空氣中盪漾,於是仔細一看,就能看到人家殘破歪倒的輪廓。路上偶然也碰到一兩批上前線去的武裝同志,老遠的彼此對過了口令,挨身而過,有時也說兩句話,都是簡單的字句,沉著的聲音。在路上悄悄地走著,他心想:很難有這種抓得住當前情調的文人,寫出這麼一首動人的詩,也不會有那種名電影導演,能幻想這麼一個鏡頭。戰爭是暴躁的,熱鬧的,醜惡的,但有時也不盡然。他只管沉沉的想著,終於掙的一聲,碰著件東西,原來炸斷了電線橫攔在路上,他扶開了電線,繼續地向前走。在大西門附近,遇到一連佈防的部隊。他們在些微的星光下,不帶一點火,肅靜的佈防,但聽到槍托聲,步履聲,鍬鋤動土聲,在寒風裡散佈。遇到他們的官長,說起話來,知道是屬於一七一團。到了城門口警戒部隊,挺立在風聲裡。程堅忍上風站住了腳答應了本晚的口令,隨著那些呼嚕嚕推進城門的風,在門洞的沙包堆縫隙裡。緩步進了城,順著中山西路,走向城中心。這條街,不但經過多次的轟炸,也中了很多的炮彈,房子是整片的成了殘磚爛瓦堆,連空屋架子,都很少有。風嗚咽著哭過了這廢墟,天上幾個孤獨的星點,似乎也讓風誘惑得在眨眼。這裡沒有什麼雜亂聲音,偶然有巡防部隊的步伐聲,答覆了城外炮響,那炮聲也像勞動的人,感到了出汗過多的疲乏,很久一兩聲氣喘。遠遠的,可以看出街盡頭兩三星燈火,那正是徹夜備戰的戰士,在那裡工作了。風和冷,夜和靜,被那零落的槍炮,點綴出一分嚴肅的氣氛,不曾倒完的人家,在牆腳邊湧出一叢叢火光來,就近看見部隊的夥伕,挖了地灶煮飯,為了敵人過於逼近,為了轟炸過於頻繁,煮飯燒水,已不得不在夜晚工作了。在那火光上,大鍋冒出如雲的水蒸氣,兩三個夥伕,人影搖搖的在火光水蒸氣邊工作。上風頭經過,可以聽到他們細微的,沉重的,斷續的談話聲。他立刻得了兩句詩:“更清炊戰飯,叢火廢墟生。”走過了中山西路,轉彎是興街口。這裡已不是中山西路那樣荒涼,滿街亮了十幾盞燈火,有一連工兵忙碌著在搬運石塊,加強馬路中心的石條南道。甬道兩邊,層層堆著亂磚木料門板以及桌椅板凳。不到若干丈路,就在馬路兩邊有這樣一道阻隔的堆積物。同時也聽到兩旁的民房,嘩啦啦作響,正是工兵們在人家屋裡打牆洞。讓所有的民房都可以串通。這樣連夜的工作著,表示了我們巷戰準備的積極。就是連師部大門口,也預備作巷戰了。走得將近中央銀行卻聽到李參謀在街心說話,因問道:“老李,你還沒有睡嗎?”他走過來道:“我在這裡監築石堅防線。”程堅忍道:“石堅防線這個名字雙關,我們師長號石堅,又可以說這道防線,有石頭那樣堅固。這道防線有多長?”李參謀道:“先從興街口建築起,只要時間許可,我們可以儘量的向四城發展。好在石頭這樣東西,常德城裡是取之不盡的。”程堅忍因要去向師長報告大西門外的情形,沒有久站,自向師部來。銀行的營業大廳裡,點了三四盞油燈,參副處的人,有幾個據守了小長桌。在燈下工作著,師長直屬部隊的一部分人,得著暫時的休息,拿著軍毯或小被條,各人就在地面上攤著地鋪和衣而睡,防空壕的電話總機,在大家無聲的情況下,時時響著電話鈴聲,兩個接線士兵,端坐在電話機旁,一個譯電員,拿著一張電稿,由防空室裡出來,可想到師長還在辦公,程堅忍走了進去,見師長把那份五萬分之一的地圖,攤開一角,在煤油燈下佔了小桌面的全幅。他軍衣軍帽整齊的穿戴著,端坐在小凳子上。左手按了地圖,右手拿了枝鉛筆,在地圖上虛畫著。煤油燈逼近了他的臉,照著他的面色發紅。正好這一剎那,沒有電話通到,副師長陳噓雲,參謀長皮宣猷,指揮官周義重都在四周挺了腰桿坐著,他們似乎在等著一種指示,這斗室裡面,充滿了嚴肅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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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鐵人鐵人
程堅忍在師長那分嚴肅態度中,料著他是在計劃戰略,就沒有敢多言,且站在門口,約摸有四五分鐘,餘師長臉色映著燈光,泛出一種不可遏止的笑容,同時,他突然向在座的人道:“我們勝利了。戰略的策劃,完全是準確的。”大家聽了這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