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的家,老人和孩子再不用住在牧場裡了,草場也都分到戶,我們的生活不再像過去那樣隨著牲畜的腳步而遷移。
有的老人住慣了黑帳篷,住進明亮寬敞的樓房裡反而不習慣。更有甚者,他們就在自己的新房邊搭了個黑帳篷,讓自己去逐步適應新的生活。
牧場是年輕人的天下,夜生活就是喝酒唱歌跳舞。
像今晚,因我的到來,漢子們早早讓牧羊狗把牲畜趕進了圍欄,一起聚到了我們的黑帳篷外。扎西在地上鋪了氈子,擺了從家裡帶來的乾果、牧場上的生牛肉、風乾肉等。當然,青稞酒才是今晚的主角,那一大桶,穩穩地放在墊子中央。
月亮很圓很亮,銀色的月光灑滿草場。
男人們喝著酒,用刀削著生牛肉,聊著哪個帳篷又來了姑娘,約了哪個小夥子去鑽什麼的。
“卓嘎啦,人家姑娘叫你家扎西晚上去鑽帳篷,他還不去,你說他傻不傻啊?”一個漢子說。
“我家扎西老實,哪像你?一天到晚就盯別人家的帳篷!”我笑著,把大夥各自帶來的酒杯斟滿。
“人家扎西只鑽有卓嘎的帳篷,是不是啊?扎西。”另一個漢子用肘碰了碰扎西,戲謔地笑。
“你們一天到晚盯著別人帳篷,當心自己家的帳篷被別人鑽了哦!”我端起酒杯,依次遞給微醉的男人們。
“我的帳篷四面漏風,哪個傻瓜去鑽?不過卓嘎,你的帳篷就是下冰彈子,我也樂意來的,哈哈……”
“不怕我家扎西拿刀砍你,你就來吧!”我笑著,抓起一邊“嗚嗚”叫的黑鷹放在懷裡,削了一塊生肉遞到它嘴邊。
“哦,怕了!”對面的漢子仰面誇張地躺了下去。
“唱首歌來聽嘛,卓嘎!”旁邊的漢子提議。
“好好好……”其他人跟著拍掌、喊叫。
“好啊,大夥喝了這杯,我就唱!”
看著大家乾了杯中酒,我一邊給他們重新斟滿一邊放開了嗓子。
藏婚(12)
在吉祥的家鄉土地上
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蔚藍的天空碧綠的草
盛開著鮮花千萬朵
那裡有位好牧人
他的名字叫呵貢嘎
他心靈純潔像*
他的智慧如大海洋
在草原中心建牧場
好像一座華麗的大王宮
草地到處都是羊
好像滿天星星在閃光
……
隨著我的歌聲,醉了的男人們紛紛站起,手拉著手跟著節拍應和著,跳起了鍋莊。
男聲淳厚,女聲嘹亮。我一邊唱著,一邊舞動腳步到了圈中,細細的小辮隨著歌聲上下翻飛。這樣的夜晚,我們把這片天地攪成了歡樂的海洋。
扎西不跳,他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看著人群中翩翩起舞的我傻笑。
一個阿哥彈起了六絃琴,琴聲和著歌聲在草原深處迴盪。
夜深人靜,大夥都醉了,就著自己的羊皮襖一裹,席地而臥,鼾聲四起。
扎西也醉了,斜靠在另一個漢子身上。我本來想把他扶進帳篷去,拉了一下沒拉動,便算了,拿了老羊皮襖蓋在他身上。看著這一地的漢子,流著口水打著呼嚕,有的還咂吧著嘴,想必夢裡也在喝酒吧,不禁搖頭嘆氣。這群不問世事如何變化、我自過我日子的牧羊漢子們,自有他可愛的一面。
沒有睡意,便穿了羊皮襖,戴了羔皮帽,踩著月色向空曠的草原走去,黑鷹跟在我後面。
月明星亮,遠處的雪山、山巒變得影影綽綽,朦朧的草原顯得更加空曠,不知從何處傳來兩聲野狼的嚎叫,撕破了這片天地的靜謐,給草原增加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累了,在一個斜坡處坐下,黑鷹臥在我身邊,跟我一起看著月亮出神。他在拉薩幹什麼呢?蓋的被子可暖和?是否還是他喜歡的絲綿被,那麼輕那麼軟,能否抵擋這寒夜的涼啊?
“嘉措,你還在恨我嗎?”對著月亮自言自語。滿天的星斗,彷彿伸手可及,草原上的夜啊,安靜中帶著幾分傷感。夜風吹著臉頰,有些痛。我縮了縮脖子,把衣袍裹緊了些。此時,竟是如此地想他。跟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夢幻般的快樂。快樂得不真實,美好得難以置信。
拉薩是什麼樣的?他生活的天地有著怎樣的色彩?多想隨他而去,多想跟在他身邊,照顧他、侍候他。然而,我不能啊,此身既已註定不能跟隨他走四方,那就幫他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