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了一片不能置信的沉默。
急風狂肆,唯有城頭戰旗獵獵作響。夜天凌凝視前方,神情清冷如霜。
半晌之後,冥執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是冥衣樓的人,終究與其他將士不同,只道卿塵已喪命在夜天凌箭下,急怒之下,衝上前去責問:“即便同他們硬碰硬也未必救不出鳳主!你為何要這麼做!”
夜天凌單手一揮便將冥執震開數步,“我說過她不是卿塵。”
衛長征見狀忙將冥執攔著,冥執被衛長征阻擋,吼了一句:“她若是呢!”
夜天凌微微仰頭,陰暗的蒼穹下風雨蕭蕭,洗出他輪廓堅冷,他淡淡說道:“若是,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夜天凌長箭射出的剎那,一抹清淡的微笑勾起在卿塵唇邊。
微雨撲面,長風吹得衣衫飄搖,那道箭光耀目清晰,四周萬馬千軍的聲息皆退卻,她的笑寧靜如玉。
“不想夜天凌連自己的王妃都下得了手,都說他生性涼薄,冷麵無情,果然傳言非虛。我本以為你與別人不同,現在看來也並無區別。”身後說話的人似是頗含感慨,平原一側不高的山崖上,十餘名士兵散佈在不遠處,卿塵便立在山崖之前,回身看了說話的人一眼,淡淡道:“你小看我們夫妻了。”
她身後之人腰佩寬刀,一身突厥將軍服飾,黑髮攏於腦後露出寬闊的前額和一雙略帶野性的眼睛,裝扮雖截然不同,卻正是那日曾在橫嶺與夜天凌交手的那個異族人,這時聽了卿塵的話問道:“哦?此話怎講?”
卿塵舉目遙望雁涼城,那個熟悉的身影在濛濛風雨下依稀可見,修挺如山。目所能及的距離卻如隔千山重嶺,她的心似被一根細絲緊緊的牽著,那一端連著他。
“你們以為讓別人換上我的衣服,裝作我的模樣便是凌王妃了嗎?真正的凌王妃縱使利劍加身,也絕不會在兩軍對壘的陣前求他放棄數萬名將士的安危來換取性命。我若如此,便不配是他的妻子,他若屈服於你們,也不配做我的丈夫。”
那人神情微有愣愕,隨即再道:“若真被押上陣前,那你又如何?”
卿塵唇角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你不會那麼做。”
那人道:“你敢如此肯定?”
卿塵靜靜注視他:“我現在身陷敵營,與其說是在百丈原遭遇了統達的軍隊,不如說是因你用兵出奇,截斷了我回雁涼的唯一退路。統達在營中對我心存不軌,你便設法令他打消念頭。他們想以我為要挾,你便尋理由令他們用別人代替。你這樣做,必然是要從我身上得到更大的益處,在此之前,豈會要我輕易送命?你想要什麼,不妨現在說出來也罷。”
那人道:“兩軍對敵,我還能要什麼?”
“不,”卿塵搖頭道:“你並不想攻克雁涼,亦並非想要他的性命。”
那人眼底精光微微一盛:“願聞其詳。”
卿塵垂眸思量,她已經暗中琢磨這人很久,心中早存了若許疑問:“你在突厥國中雖身居高位,深受統達的重用,可一旦不必在統達面前做戲,你眼神中根本便是另外一個人。你在營中所說的那些對策,包括令人代替我去陣前,看似處處幫著突厥,實際上模稜兩可,你不過是在利用統達。”她看向不遠處的那些士兵,“而且,你對手下的突厥士兵極為殘忍,絲毫不將他們的性命放在眼中,唯有這幾個人能得你另眼相看,你究竟是什麼人,意欲何為?現在可以不必遮掩了。”
那人哈哈笑道:“王妃果然心思細密。你如今命懸我手,若能猜出我的身份,便算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否則,你只能聽命於我。”
卿塵沉默不語,那人等了一會兒,見她始終遲疑,說道:“看來你得遵從我的命令列事了。”
他剛剛邁步準備離去,卿塵唇間輕輕吐出一個名字:“万俟朔風。”
那人倏地轉過身來,眼中利芒迸現:“你怎知道這個名字?”
卿塵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眼睛,將他震動的神情看得分明,她優美的唇線拉出一道淺淺的月弧:“現在有資格了嗎?”
万俟朔風回頭將她審視,手指叩在在刀柄上輕輕作響,忽然朗聲笑道:“不想夜天凌竟有這麼個聰明的王妃,你是如何想到的?”
卿塵微微一笑:“我們曾在橫嶺山脈相遇,若我沒有猜錯,你是落在了我們後面趕去綠谷埋葬石棺。歸離劍法傳自柔然一族,你的刀法與之相生相剋,顯然同出一宗。那日之後我便曾猜測過你的身份,你此時處處掩飾得天衣無縫,但方才望著突厥大軍時卻流露出極深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