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方向燒起沖天大火,濃煙四起,很快將天空層層遮蔽。硝煙之中戰火隱隱,泛出血染的顏色,整個漠北大地似乎被扯開一個巨大的口子,讓人感覺山峰城池緩緩下陷,天地顛覆。
卿塵下意識地皺了眉頭,夜天凌一手替她掩住耳朵,輕輕將人攬在身前。
久違瞭如此清淨的氣息,寬闊的懷抱,穩持的臂膀,卿塵靜靜靠在夜天凌懷中,貼著他的胸膛,耳邊一聲一聲是他的心跳,清晰的蓋過一切。突然間動亂的四周緩緩陷入平靜,她像是浮在澄透的湖水中,輕輕飄蕩,波光粼粼,靜謐的夜色下星子滿天,那溫暖叫人慵然欲睡。
金戈鐵馬都遙遠,唯有他的擁抱如此真實。
過了許久,爆炸的聲音漸漸低去,夜天凌淡淡道:“可達納城破了。”
卿塵自他懷中輕輕仰首,幽靜的眸光投往遠處,彷彿透過烽煙漫漫的蒼穹看到了青山雲外透澈如水的晴空,她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著緲縵天光輕聲說道:“可達納城破了,東突厥亡了。”
城破國亡,又如何呢?
英雄肝膽笑崑崙
碎石,殘垣,斷劍,敗甲,昔日漠北第一繁華的王都可達納如今一片戰火狼藉,再不復往昔車馬如雲,商賈往來的盛況,儼然已成一座廢城。
漠雲長,殘煙嫋嫋,日月無光。
城郊古道放眼望去,四處橫屍雜陳,斷石枯木,悲風四起,吹面不寒的楊柳風,夾雜著來自大漠的沙塵,模糊了蒼穹的輪廓,帶來幾分深深的蒼涼。
輕衣縱馬,劍甲鮮明,夜天凌與万俟朔風並騎入城,一個清峻從容,一個談笑自如,四周戰況慘烈都不入眼中,慣經殺伐的漠然已入骨髓,再多的生死也不過只是彈指花開,剎那凋零。
卿塵靜靜隨行於夜天凌身側,一路沉默。
整個可達納城在漫天的風沙下分外荒涼,血腥的氣息寸寸瀰漫,如同死寂的深海捲起暗流,悄然將人籠罩。半明半暗的煙霧下,牆角路旁的突厥人像熟睡一樣躺在冰冷的大地上,幾乎可以看到曾經嬉笑怒罵的眉目,然而再也無聲,再也無息。
天高地遠,生如死域,非是天災,乃是人禍。
到了行營前,卿塵下馬駐足回身,風色在她眉間悄悄籠上了極淡的憂鬱,明淨的翦水雙瞳中浮起的那絲哀傷卻越來越濃。
夜天凌本來已走出幾步,發覺卿塵沒有跟上來,轉身尋她。只見她扶著雲騁站在原地,纖弱的身影風中看去,竟有幾分悲涼與疲憊,他伸手挽住她:“怎麼了?”
卿塵靜默了片刻,抬頭看他,緩聲說道:“四哥,我不想看到万俟朔風再屠城。”
夜天凌目如寒星,清光一動探入她潛靜的眸心,稍後,他抬手拂過她被微風揚起的髮絲,說道:“好,我知道了。”
卿塵微微一笑,略帶著些倦意。她越過夜天凌肩頭,看向廣袤而寂靜的漠原,輕輕說道:“空造殺孽,必折福壽,這一城生靈其實是喪命在我手中。”
夜天凌眉心微蹙:“別胡思亂想,我先送你去休息。”
他將卿塵送入行營,獨自往帥帳走去,想起卿塵方才的話,心頭竟莫名的有些滯悶。
“殿下!”冥執迎面尋來:“王妃可是歇息了?”
“嗯,”夜天凌點頭:“有事?”
冥執取出一封密函遞上:“前些日子王妃命我們在天都暗中追查邵休兵等人,現在有些眉目了。”
夜天凌拆開密函抬眼掃過,眼底一刃精光暗掠,冷笑澹澹:“勾結鹽商,借軍需之由販運私鹽,膽子不小。”他將密函遞迴給冥執,卻道:“這些事不必告訴王妃了。”
冥執一時不解:“王妃若問呢?”
夜天凌負手前行:“她若問起,便說我會命褚元敬等人聯名上書彈劾,追究此事,不日便見分曉。”說話間又一頓,心思微轉,褚元敬這些御史們還不夠份量,事情揭發出來容易,要扳倒這些閥門貴胄還需費些力氣。他略一沉思,再對冥執道:“轉告莫先生,讓他去拜訪長定侯,告知此事,然後設法讓秦國公得到你們手中的證據。”
老而彌辣的長定侯,生性耿直,嫉惡如仇,一旦得知此事,絕不會坐視不理。而秦國公,早年因舊事與邵休兵不和,怨懟甚深,若讓他得到這樣的機會,豈會不聞不問?
冥執一一記下,說道:“只是現在鞏思呈那裡卻半點兒把柄都抓不到。”
夜天凌冷冷一笑:“鞏思呈?他自身行事謹慎,滴水不漏,可惜兒子都不爭氣,這幾年不過是殷家迴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