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頭頂束著古代男子的長髮,穿著白色的長袍,就像古墓裡的屍體那樣晝伏夜出。
就在昨天晚上,我在地下游蕩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小男孩,他有著和我一樣的眼睛。我把他從地下又送回到了他家裡,卻發現他的媽媽就是你——他是我們的兒子。
天哪,我到今天才剛剛知道。那晚的錯誤,使你為我生了一個兒子。如果在七年前,我知道你有了孩子的話,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我犯下了一個巨大的錯誤,當年我不應該欺騙你,但現在已無法挽回了。七年來,你一定為此而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獨自承受了這個痛苦,而我卻在科羅拉多的山上虛度光陰。我真恨我自己。那個晚上,我看到你正熟睡在床上,你依然那樣美麗,而我卻是一個行將就木的幽靈,我沒有資格再來打擾你的生活,就讓我在地下自生自滅吧,也算是命運對我的懲罰。我把兒子悄悄地放在你身邊,然後無聲無息地離開了你。
兩個小時前,我在地下遇到了一個人。也許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但我還是寫在信裡吧。那個人是我的孿生兄弟,池翠,真對不起,我到現在才告訴你。我的父母很早就離婚了,我跟了父親,而我的雙胞胎哥哥跟了我母親。我也沒有想到,會在地下管道里遇到他,但我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我差點沒把他給嚇死,我只能把我們兄弟小時候的事情都說出來,他才相信了我。命運是多麼不公平,我從父親那裡遺傳了眼蠅蛆病,而我的孿生兄弟卻非常健康。科羅拉多的醫生說過,“瞳人”遺傳給下一代的機率是百分之五十,雙胞胎中有一個遺傳,而另一個不遺傳,而我正好是遺傳的那一半。反正我要死了,我就把我們之間的事情都大致地告訴了他。請原諒我,我只是想有一個當著別人的面傾訴的機會,說出來以後心裡反而能好受些。
現在,我又孑然一身了,讓我在地底靜靜地死去吧。在我死以前,我唯一的願望是讓你知道,你兒子的父親不是一個幽靈,告訴他一切的真相,並且找一個好醫生看看他的腦子,但願他沒有遺傳我的病。萬一他真的是最後一個“瞳人”的話,你一定要給他做腦神經手術。趁著他現在年紀還小,腦子裡的眼蠅蛆還不是很深,或許還有機會救他的命。池翠,我已經無能為力了,但你一定要救他的命。
這封信終於寫完了,我很快就會把信投到你樓下的信箱裡,但願你很快就會收到。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千萬不要傷心和痛苦。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你終於可以擺脫關於幽靈的陰影了,你可以大聲地宣佈,你兒子的父親是個人。你也不要到地下來找我,第一,這地下管道太複雜了,你是找不到我的;第二,恐怕我寫完這封信後不久,死神就會來把我帶走。我已經察覺到了,我的生命還剩不了幾十個小時了。還記得我送給你那本《卡夫卡緻密倫娜情書》,還有那塊繡著笛子的手帕嗎?好好地保留它們,將來留給我們的兒子。最後,祝你幸福。
或許,我永遠都不能償還我對你犯下的罪孽。你就把這封信,當作是我向神的懺悔錄吧。
永別了,池翠。
愛你的肖泉
唸完最後一個字,池翠的眼淚已經緩緩地滴落到了信紙上,她的手輕輕一抖,信紙飄落到了地上。小彌撿起了信,輕聲地問:“媽媽你為什麼哭了?”
她怔怔地看著兒子,嘴唇顫抖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因為世界上最愛我的一個人死了。”
“他是誰?”
“你的爸爸。”
池翠伸出手把兒子攬在懷中,她渾身都癱軟了,眼前浮現出了地下軍火庫裡的那一幕。當風橋揚夫按下定時炸彈以後,她喊出了絕望的救命聲。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突然出現了一個幽靈一樣的人,他的臉上像死人一樣腐爛,頭頂束著長髮,穿著白色長袍。這個地下幽靈砸開了緊鎖的鐵門,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和風橋揚夫扭打在一起。池翠還記得他剛衝進來時,緊盯著自己的眼睛,當時她只感到一種恐懼,根本就沒有察覺出,在他那雙眼睛裡飽含著一股深深的愛。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原來這個“幽靈”就是肖泉,他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她。在那個黑暗的地底,他為池翠開啟了那扇逃生的鐵門,又緊緊地和老惡魔風橋扭打在一起,這一切都是為了他所深愛著的女人。
此刻,她已經泣不成聲了。她嚥著眼淚對兒子說:“小彌,過去我一直對你說——你的爸爸,是一個蓋世無雙的英雄,他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但小彌你放心,你爸爸一定會回來的。在你和媽媽最危險的時候,他會踩著七彩的雲霞,披著滿天的星斗,來拯救我們。現在媽媽告訴你,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