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傅春兒儘管白日裡,這裡那裡或會遇上一些不順逐的地方,在晚間。心口的這一點暖意卻總能伴她安然入睡。因此這一段時日以來,傅春兒雖然過得頗為煎熬,身子總沒有出什麼大礙。
然而,最令她不舒服的。是紀小七陷於危地,而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桂管事此番提起廣西,傅春兒便想起靖江老王爺來。
她曉得自己怕也是病急亂投醫,但是若不試試,只怕自己會跟自己過不去。於是她鼓起勇氣,備上四色禮盒,親自登門,去拜望老王爺。
到了花園巷,傅春兒通報了,卻是一個小丫鬟出來接。將她引到片石山房旁邊的一爿院子裡,說:“老王爺此時在作畫,不見客,你有什麼事情,都與我們王妃說了吧!”
傅春兒候在院落之中。聽見空中遠遠地傳來絲竹之聲,心裡暗暗疑惑,老王爺此時若是在作畫,哪裡又會有這許多絲竹鼓樂之聲?
靖江王妃是上回楊湄卿在廣陵府的時候,曾經引了傅春兒見過的。這時重見,傅春兒少不了行了大禮下去。唐定王妃只淡淡地叫傅春兒起來,沒有客套。收了她隨身帶的幾件禮,跟著直截了當地問了她的來意。
傅春兒將紀燮出行的目的,眼下的狀況都一一說了,說到最後,只道:“民女曉得這件事情與王爺王妃原是一點關聯都無,然而民女只是心存僥倖。想懇請老王爺相助,只求能得到紀解元一點確切的訊息,以慰高堂雙親。”
靖江王妃點點頭,面上的神色溫和,卻說:“這件事情。我曉得了,但是我們家那位,只是個閒散王爺,近來又是將王府諸事都交予了世子,自己寄情山水,這些你也都是曉得的……”
傅春兒提起湘裙,重新又向靖江王妃行了一禮,道:“老王爺胸中有萬里河山,也有萬民福祉。那位紀姓解元公,所做的,也是為了天下蒼生的大善事。民女只是想著,若是老王爺願意,給川中的相識遞給信兒,能夠將小七……將紀解元照拂一二,能令他在合適的時候,安全返來廣陵府。想必紀解元所能回報王爺的,卻又不止是回報王爺那麼簡單。”
靖江王妃聽了這一席話,心中微震,想,怪道王爺對這個小姑娘讚譽有加,果真是伶俐得緊,說起話來,很是上道。然而她面上卻不顯,只輕輕地彈了彈身上穿的大衣裳,道:“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但是你既然堅持,我就帶你去見一見王爺。只是我提醒你,我們王爺老邁,他若說不行,你便不可再求,若是真與那市井潑婦一般,又哭又求的,可別怪我不可氣,將你打了出去。”
說到最後一句,靖江王妃的話音聽來甚是嚴厲。傅春兒面不改色,恭敬地俯下身子,道:“是!”
靖江王妃起身,卻一改面上的嚴厲之色,上前親熱地攜了傅春兒的手,兩人一起往外走,靖江王妃邊走邊道:“你姨母甚是疼愛你,上回你母親沒有同意讓你與她一道回福州去,她可是難過了不少時候呢!”
傅春兒腦子裡飛快地轉,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面上只得笑笑,答道:“那是唐定王妃抬愛。”
靖江王妃笑笑,覺得此女還算是知分寸,不敢真地把自己做了王府的親眷。兩人一時往片石山房走去,空中的絲竹之聲似乎一轉,聲調變得沉著大氣起來,鏗鏗鏘鏘地,聽見裡面有一人大聲說著:“好!”
聽起來竟然是袁時的聲音。
這袁時,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果然進了片石山房的院子,只見靖江老王爺朱若極,正在片石山房的水榭跟前,舉著一枝巨筆,面對著池子對面的堆石,奮力在紙上做著一副巨畫,只見他用筆縱肆、墨法淋漓。正當傅春兒扶著靖江王妃的胳膊,將她扶進片石山房的院子的時候,靖江王突然一聲大喝,手中的巨筆一撮,旁邊的鼓樂之聲戛然而止,眼前的這一副巨畫,也剛巧完成。
老王爺回頭見到王妃與傅春兒一起進來,不禁面上露出笑容,道:“小丫頭,你也來了啊!過來,一起品評品評我這副新作到底怎樣。仲時出的主意,讓我扮了鼓樂之聲作畫,老夫果然是覺得胸中激盪,忍不住就筆下揮毫了啊!”
傅春兒沒敢僭越,只在靖江王妃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靖江王妃聽了,微微點頭,便說道:“王爺,剛出了這麼一身汗,且不要在風地裡就站著,著人將這畫先拿下去,過兩日裱起來,我們再慢慢鑑賞豈不是好?”
靖江王平日裡最怕老妻管,但是他年紀已長,此時幾乎是將畢生的畫功都用上了,在這幅巨畫之上,眼下還真的是覺得腳下虛浮,汗出如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