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他還是接了過來,故意對著她飲過的杯緣一口喝盡。
她還來不及臉紅,急著道:
“等等!”連忙再從貨袋掏出錦囊,倒出小藥丸給他。“那是讓你配著藥吃的,雖然不能清毒,但至少保持你幾天體力,等出去之後,再找大夫好好調養。”
他對她的貨袋充滿詫異又驚喜的心情。她的袋子裡到底還有什麼沒拿出來的?
她硬塞到他的掌心上,他也聳肩,一口乾吞入腹。
“這藥,又是從哪家出名的店買來的?”
“這是我出門前,家人給的。出門在外,怕我找不著大夫,所以讓我帶著防病。歲公子,藥效要發揮還得過一陣子,你先坐著休息。”她建議。
歲君常點頭,坐下盤腿暗自運氣,儘快揮散體內的藥性。他瞧見她走到貨袋旁搬出文房四寶。
她還有什麼花樣?
這幾日,連他都覺得他格外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很期待她還能變出什麼新奇的花招來。這女人,有點無趣又有更多的新鮮。
她抬眸看他一眼,他不著痕跡地拉開視線,不讓她發覺他的窺視。
“你的錦囊繡了一個‘退'字。”他道。
“那是萬家家訓,遇難,則退。”她笑,攤開畫紙提筆作畫。
“退?萬一退到沒有退路呢?”
“不可能的,一定有路可走,只要仔細找。”
她的信心滿滿讓他不由得愉快許多,優雅的美唇不由自主地揚起,他閉上俊眸,隨口道:
“你在畫畫?”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才幾天,他就習慣她寧靜的聲音,接受她沉穩的行事風格。
沉穩到,他錯以為跟他相處的是個小老頭。思及此,他暗笑一聲。
她不覺他的心事,微笑道:
“是啊,我在畫地圖,沒有線的洞穴是死路不必再試,留有顏色的線延伸下去又是交錯的洞穴,我儘量走遠了,可是還是走不完,乾脆趁我有記憶的時候,將各個洞穴連線畫出來。”
黑眸倏地張開,瞪著趴在冷硬地上畫圖不知絕望的女人。
“萬家福,你可知道照你這樣一條一條試,沒有幾年的時間畫不完整座迷宮地圖?”
“咱們不需要幾年,說不定明天一路通到底,就能走了。”她信心十足。
她半趴在那裡的姿勢像個孩子,神態認真又專注,讓他一時難以掉開視線。過了半晌,他合眸,聲音略帶沙啞:
“你沒有想到,就算我們走出去了,你身有重罪,要如何離開常平縣?”
“船到橋頭自然直,倒是歲公子你,既然縣太爺虎視眈眈,你獨自一人,終究暗箭難防……或者,你先離開常平縣,我帶你回我家先避難吧。”
“你家?”他隨口聊著:“你要我一個大男人躲在女人家?這樣的退路未免太窩囊了。”他根本不予考慮。
“歲公子,在農舍那裡,你不就已經退了一次嗎?那天我聽見那農夫回答差爺時,雖然極力隱瞞你的去處,但他聲音顫抖,明顯不擅說謊,如果我們偷偷摸摸離開了,差爺還是會懷疑到他頭上,說不定嚴刑拷打逼他招供,所以,你索性為他退到亂葬崗來了。”
“我人沒這麼好。”他不是很在意地說。
萬家福聞言,微微一笑,知道有些男人就愛面子,不肯承認自己柔軟的一面,她家的兄長也是,只是這個歲君常做得更細心而已。
她專心畫著一上午記憶的地道,死路就以硃砂筆劃掉。地圖的確進度緩慢,但是總比坐以待斃來得好。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察覺四周一片寂靜,抬眼睇向他,瞧見他狀似閉目養神,好像睡著了。
他的氣色不佳,讓她很擔心。她半拎裙襬地起身,悄悄地走到他的面前。
遲疑了一會兒,她探向他的額面。
體溫尚可,只是臉色蠟黃偏黑,雖然他時刻強打精神,但畢竟餘毒傷身,運氣好明天就能出去,運氣不好,在食物用盡前他就會倒下去。
“要出去,也是兩人一塊出去。”她自言自語。
船到橋頭自然直,她能做的已經做了,所以她不害怕;她唯一害怕的,是他先倒下,那時真要束手無策了。
山洞有寒池,空氣偏清冷,她的貨袋就算是百寶袋,也不可能隨意取出一條棉被來。
這幾天,他休息時都是靠在山壁旁淺眠的,山壁溼氣更重……她抿了抿唇,暗自告訴自己:事有輕重緩急,事有輕重緩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