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冠冕堂皇的文憑和身份,但我知道,這些東西對我屁用沒有。
“幹這行生意不錯麼?”
“怎麼說呢,碰上了三五百不成問題,運氣好了,逮著個冤大頭,千兒八百也不在話下。就怕撞不上,一週喝上七天風也不是沒有過。”
“聽說抓得還挺嚴,不怕?”
“怕又怎麼樣?我他媽的得活下去啊。我喜歡這地方。北京,這名字,聽著都他媽的舒服。”邊紅旗咕嘟咕嘟又喝下了一杯。“抓到了就給打一頓,大不了罰點錢,就出來了。也有蹲的,三兩年,那就不好弄了。我是小杆子,賺個拉皮條的錢,接了活兒送給人家幹,身上搜不到東西風險就小多了。說這個幹嗎?我們談談詩,說說文學,你搞小說幾年了?”
幾年了?六七年了。不過二十四歲之前的東西算不上小說,正兒八經搞出點像樣的東西的也就這幾年,多少知道點小說是怎麼一回事了。寫的慢,發的少,稿費連買書都不夠,所以要給報紙和雜誌寫些甜蜜蜜的小文章。就這樣。
“呵呵,”邊紅旗在我對面笑起來,“都一樣,就這麼回事。喜歡北京?”
喜歡。覺得自己像只螞蟻,和一千多萬隻的其他的螞蟻一樣。螞蟻太多了,擁擠得找不到路了,找不到也得找,不然幹什麼呢。
“喝酒,喝酒,讓詩人和小說家乾杯。”邊紅旗又舉起了杯子,我們又要了兩次啤酒,桌子上已經擺了八個空瓶子了,燕京牌的。“不行了,喝多了,喝。”
的確喝多了。我還好,酒量有限,不敢放開肚皮,邊紅旗喝多了,他以為自己很能喝。我們一直喝到飯店打烊,老闆示意我們該走了的時候,邊紅旗已經趴在了桌子上。我拍拍他的臉讓他醒醒,他在鼻子裡嘟嘟噥噥地答應我,眼睛就是睜不開,我後悔給他一塊喝這頓酒了。一頓無聊的酒,說了一堆無聊的話。架著他離開飯店的時候我更後悔了,他重的像頭牛,閉著眼歪在我身上,還不忘抓住那件寫了“NO WAR”的T恤。我突然覺得這傢伙其實滿有點意思的,一個辦假證的,卻想著寫詩,還理直氣壯地在譴責戰爭的時候亮出自己不法分子的身份。真是有點意思。現在已經問不清楚他住在哪兒了,我只好把他帶到我的住處。
我住在北大承澤園裡的一棟破樓裡,和大學同學孟一明合租的三室一廳的房子。原來還有一個哥們與我們合租,他想考北大的研究生,考了兩年沒考上,心灰意懶地回老家去了。他走了,空出一間房子,反正也沒人住,就成了孟一明的儲藏室。他老婆也在這裡,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間房子裝不下。若是平常,我從北大出來就直接步行,穿過蔚秀園,過了萬泉河就到了承澤園的住處。現在不行了,邊紅旗成了一頭失去行走能力的牛,我只好打車把他帶到了承澤園。
啊,北京(4)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弄上樓,孟一明和他老婆已經睡了。我開了門,邊紅旗準確地躺到了我的床上,已經是凌晨一點了。我罵了他一句,他沒反應。我的床給他佔了,這一夜我的日子是不好過了。他的腳很臭,但卻自覺地伸進了我的被子裡,看得我心疼。我洗腳的時候他手機響了,《鈴兒響丁當》的調子。他哼了一聲,轉身又睡了。手機頑強地響著。我拿過來,上面顯示“老婆”兩個字。是他老婆打過來的。我替他接了。
“你在哪兒?”對方的女聲嚇我一跳,有點兇,聲音不是很悅耳。
“你是邊紅旗老婆?”我說。“他喝醉了,沒法回去了,睡在我這裡。”
“我,我是他老婆,”對方說。“你是誰?他沒事吧?”
“沒事,就是喝多了。我是他朋友。”
“好的,麻煩你了。他醒過來讓他給我打個電話。”就掛了。
二
第二天上午邊紅旗醒來,問我的第一句話是:我怎麼睡到了這裡?我一聽就冒火,我他媽的把舒舒服服的床鋪讓給你睡,自己在沙發上蜷縮了一夜,你好像還委屈了。他蹲在沙發邊上,他的口臭我受不了。我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氣,說:
“你還有點人性沒有?要不是房間裡還有點暖氣,我早凍成人幹了!”
“哎呀老兄,不好意思,昨晚我喝多了,”他又衝著我說話,自覺地用手遮住嘴。“送佛送到西,有空牙刷沒有?舊的也行,只要不髒。”
我裹著毯子起來,從抽屜裡找了一個用過的牙刷給他,然後打了一個哈欠躺到了床上。這一夜把我折騰死了,蜷在小沙發裡,幾乎把自己摺疊起來了。還有點冷,凌晨四點鐘我被凍醒了,爬起來到箱子裡找了羽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