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怎麼辦?”
“你真的斷不了?”
“斷不了,也不想斷。”
“那好,讓他離婚,明天就滾回家離婚!”
老兩口的教育起了不小的作用,效果不在阻止沈丹和邊紅旗的交往,而是提醒了沈丹,對一個女人來說,僅有愛情是不足以保障的,還得有婚姻。沈丹覺得這麼長時間實在是昏了頭了,稍微動一點腦子也知道,沒有一張結婚證書你拿什麼拴住邊紅旗。他老婆離得再遠還是老婆。她覺得父母說的對。她找到了邊紅旗。
“我要你離婚。”沈丹說。
“你怎麼突然有這個想法?”
“我為什麼不能有這個想法?”
“我不是說了我結過婚了麼?”
“我不知道!”
“我也告訴過你,我是個辦假證的。”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啊,北京(19)
“我不知道!”
“你不是什麼都不在乎的嗎?”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就要你離婚!”
邊紅旗頭都大了,果然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女人,頭腦犯暈的時候什麼都知道,一清醒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邊紅旗無話可說,吃了幾個月豐盛的大餐,人家逼著統一付帳了。他氣呼呼地摔了門出去了。他希望沈丹能夠再次想通,就像當初一樣,兩眼盯著所謂的愛情,而不是像十字架似的婚姻。他不想離婚。
好玩的是,沈丹的父母突然也回過神來了,開始反對他們倆在一起,離了婚也不行,理由是邊紅旗不是北京戶口。工作可以暫時放一放,有沒有北京戶口是大事,誰知道他以後會跑到哪兒去。沈丹不答應,她就是不願意斷,用她的話說,她想跟紅旗過一輩子。邊紅旗聽了頭皮都發麻。他們不斷地談判,終於有一點選中了邊紅旗的要害。
沈丹說:“你喜歡我嗎?”
邊紅旗說:“喜歡。”
沈丹說:“你喜歡北京嗎?”
邊紅旗說:“喜歡。”
沈丹說:“你想留在北京嗎?”
邊紅旗說:“想。”
沈丹說:“我們結了婚你就可以一輩子留在北京了。”
邊紅旗勾到褲襠裡的腦袋抬起來,死魚一樣的眼裡放出了光。他覺得手心裡出了汗,什麼話都不敢說,怕說錯了。沉默是金,先沉默才有可能抓到金子。過了半天他才說:
“你讓我想想,離婚是需要時間的。”
這句話裡充滿了希望,成了沈丹以後很長時間裡安慰自己的工具,也是她和父母相持的武器。看得出來,沈丹是那種堅忍不拔的人,從她和邊紅旗吵架中就能發現,她喜歡把自己的想法順利地貫徹到底。老頭老太太的反對無效,只好妥協了,沒辦法,女兒已經跟人家“這樣”了,而且現在依然“這樣”,甚至都不太注意迴避他們老兩口了。他們只好寄希望於邊紅旗早點離婚,偏偏邊紅旗只說不練,拖拖拉拉一個婚一年了也沒離掉。他們也沒轍,婚是人家的,你急沒用,他們就嘮叨,邊紅旗一回去他們就嘮叨。邊紅旗終於受不了了,就搬到我們那裡了。
六
從三月份開始,流行於廣州的非典型性肺炎就開始向北京轉移。開始大家都沒當回事,再非典型它也是個肺炎。二月中旬我給家裡打電話,姐姐說,家裡現在到處都在搶購白醋和板藍根沖劑,聽說可以預防廣州的那種肺炎,讓我趕快到藥店去買點,防患於未然。我安慰姐姐說,別聽謠言,廣州人最喜歡大驚小怪了,報紙上不是說已經差不多了麼。那時候的報紙的確是這麼說的,沒什麼,能有什麼?廣州人畏之如死,讓我好笑,覺得是一場鬧劇,有點隔岸觀火的冷嘲。沒想到好日子不長,非典型性肺炎過來了,人們憤恨地簡稱為“非典”,醫學界則用科學地稱之“SARS”。
這個叫做非典和SARS的東西在四月中旬開始像股市和國際新聞一樣掛在了北京人的嘴上。伊拉克戰爭的槍聲零零落落地響,一般市民的神經已經被拖得疲沓了,在伊拉克戰爭幾乎不再成為新聞時,非典像一盆冷水,讓整個北京激靈了一下,然後哆嗦不止。北京人原來比廣州人更怕死。
五月份非典開始進入高發期,報紙和新聞整天都在頭條報道最新情況。我定了一份《北京青年報》,頭版中下位置每天雷打不動一個報告:今日新發病例多少,疑似多少,死亡多少,出院多少。第二版詳細地介紹病人所在區域。後來又增加了外地非典資訊,全國在今天的非典狀況一目瞭然。終於看